两个女人在厨房里忙,一个切菜一个洗菜,保姆在边上打下手,时倾城在门口看了一会,见里头相处融洽,便放心地走回厅坐。
刚才梁以柔的异样,确实有些奇怪,好像是,没什么安全感,难道是被父亲发现了?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腿面上轻敲十几下,时倾城果断决定与京都那边连线。
厨房里,保姆王妈正将姜递给陆小池,陆小池接过正要开切,梁以柔突然道:“暖阳,别切丝,阿时喜欢大块的姜块。”
陆小池手一顿,抬头望过去,似笑非笑,“以前他是不是喜欢大块的我不知道,现在我确定他的确喜欢姜丝。”
梁以柔表情有点尴尬,干干地哦了一声,不自然地开玩笑:“原来这样。暖阳真是驭夫有道。”
陆小池嗯了一声,没再答腔,一把菜刀挥得飞快,梁以柔在旁边看了看,突然叹了声:“你说,女人这一辈子,难道就只有倚仗男人这一条道吗?”
陆小池抬头又望了她一眼。这些话她真不好接,人各有志不是吗?
“像我,出嫁前靠父亲和哥哥,父亲和哥哥去世了,我只能靠欢城,欢城也不在了,我还能靠谁?”
“倾城心好,时不时来看我,照顾我,不然的话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梁以柔细细绵绵地说,把自已说成了一朵娇弱的、晒不得阳光淋不得雨的小娇花,把时倾城描绘成一个能替她遮风挡雨的绝世好男人。
陆小池心里不痛快。
梁以柔继续说下去:“暖阳,我很羡慕你啊,阿时这么好,对你这么体贴,事事处处为你出头,多么好的男人啊!如果我不是他三嫂,恐怕我都会自愿变成你的情敌呢!”
陆小池手中的菜刀重重一放,凛然道:“姜丝切好了,接下来就麻烦你了,三嫂!”她将‘三嫂’这两个字咬字很重,梁以柔听到,果然白了白脸。
“可是你不是说阿时想要吃你做的——”
“我想,他更愿意吃你做的。你毕竟,是最了解他的嫂嫂!”
陆小池拿洗手液洗手,将水龙头开得只哗哗地响,梁以柔瞪着她,手指甲都掐进肉里去了。
“暖阳,你是不是不高兴?是不是我说错话了?”梁以柔突然急了,拿油腻腻的手去抓她,陆小池手一甩,梁以柔扑通一下跌倒在地。
“啊!小姐跌倒了!”中年保姆夸张地大叫起来,“谢小姐你怎么能推我们家小姐呢?!她身体不好的啊!天啊天啊!现在可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拜保姆的大嗓门所赐,时倾城立即结束了与京都方面的连线,急急赶进来看到的便是梁以柔跌坐在地上泪眼江汪地望着陆小池、陆小池抱着双手凛然地瞪视对方的情景。
“怎么回事?”时倾城将陆小池拉到自已身侧,上下检查,此举动稍稍地让陆小池心情好转:知道第一时间关心老婆的安全,算你聪明!
梁以柔脸色惨白惨白的,望着那对深情对望的夫妻,恨恨地咬唇。
“啊!小姐你怎么咬出血了?!一定很疼吧?!啊怎么办啊怎么办啊!时少爷求你救救我家小姐吧!我先代我们家小姐向谢小姐道歉!对不起啊谢小姐,我家小姐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生气,请你一定不要生气啊!”保姆演技真的好夸张。
陆小池嘴角抽搐,看样子是要赖到她头上?
时倾城向陆小池望去,陆小池立马就有些不痛快了,这个眼神是几个意思?质问她?
“如果我生气呢?”陆小池冷冷地说。
保姆正在默念下一段的台词,听到陆小池这样回答,当场傻眼,“啊?”
“我说,我生气了。”陆小池向后退了几步,“今天这个饭,谁爱吃谁就吃个够,时倾城,我在门口等你!”
时倾城拉住她,眼神有些受伤:“小池,别闹。”
陆小池更加生气了,他眼睛是瞎了吗?没看到她才是被诬陷的那个吗?
“放开我!”
陆小池甩他的手,手劲用到最大,一边甩一边拿那种异常失望的眼神瞅他,时倾城被她这样弄得莫名其妙,又有点生气,拉了几回她依然故我地要走,时倾城干脆松手了,“到外头等我。”
陆小池转身就往屋外跑,时倾城听到她用力甩门的声音。
默默叹了口气,时倾城让保姆将梁以柔扶到厅里坐下,拿出手机要打电话,梁以柔连忙阻止,一脸愧疚地道歉:“阿时,对不起,我没想到暖阳会生气,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说那些话的!”
时倾城没作声,打电话让医生过来,梁以柔在一边不停地道歉,不停地解释当时的情况,时倾城都没有作声。
一旁的保姆看不下去了,出声道:“时少爷,有句话我知道我不应该讲,但是谢小姐今天真的做得不对!我家小姐就是多问了她两句话,也不知戳到她哪里了,居然出手就推我家小姐!”
“时少爷,我听到你喊我家小姐一声‘三嫂’,那我家小姐一定也是你的家人了,谢小姐跟自家人闹成这样,你也不打算管管吗?”
梁以柔一脸焦急地拦:“兰姐你别再说了,都是我的错!”
“不!我就要说!”阿兰大声地喊,“小姐你是没有丈夫,也没了父母兄弟,可你又不是需要别人同情的人,谢小姐句句话都拿已故的姑爷来刺激你就是不对!”
“阿兰!”梁以柔哭得梨花带雨,“别再说了!”
“小姐!阿兰今天不说以后就没机会说了!”
阿兰英勇地喊,“小姐,就算你今天杀了我我也要帮你说句公道话!时少爷,谢小姐真的太过分了!我们小姐一个人住在这里人影都没有多见一个,跟你多说几句话而已她就怀疑小姐对你有别的心思!时少爷,我们小姐真的很无辜!”
“阿兰!”
……忠仆阿兰护主,娇弱主人护仆,这画面怎么那么像电视剧?
时倾城沉眼望向阿兰,淡淡地勾唇:“说完了吗?”
阿兰喘着粗气,点头。
“医生等会就来,你小心照顾着,必要的话随时让医生过来复诊。”时倾城沉声说,“阿兰是吗?看到你这么保护我三嫂我就放心了,从下个月起,你的月薪翻倍。三嫂,医生很快就来,您先坐着,我去看看小池。”
主仆二人傻眼了,就这样?就这样打发了她们?
“阿时!”梁以柔犹豫不定地将时倾城喊住,“你,是不是也生三嫂的气了?对不起,阿兰她是在乱说的,我跟暖阳没那么深的误会。阿兰,你扶我起来,我要出去跟暖阳道歉!”
“三嫂。”
时倾城沉沉地唤她‘三嫂’,这层身份,使得梁以柔的脸色又白了一些。
“小池永远都是我的爱人,三嫂也永远是我的三嫂。你们都是我的亲人。”时倾城说,“你好好休息,我空了再来看你,有什么事就跟楚河联系。”
决绝地转身往外走,梁以柔脸色煞白地坐在沙发上,眼泪终于流下来了——倾城,连你,也要离开我了吗?
陆小池瞧着大步地向自已走来的男人,微微低下了头,十分钟,不多不少,她应该称赞他守时吗?他的脸色不太好,是因为刚才她那样做真的有些过分吗?
胡思乱想间时倾城已经上车,伸手将她的头发揉乱,又慢慢地整理好,近来他很喜欢做这样的动作,也不知道是几个意思。
“阿时。”陆小池仰面看他,“不问我要解释吗?”
时倾城敲了她头一下,柔柔地笑:“不需要。”
“就那么相信我?”陆小池表示不信。
“嗯,就这么相信你。”
“那,我有些感动。”
时倾城又将她的头发打乱,又慢慢地整理好,一共将这动作重复了两次之后才罢手,“饿了吧?我们去吃饭。”
“去‘你的城池’。”时倾城淡淡地说。
‘你的城池’当然是好,只是,他一路上都在沉默不语,是几个意思?
陆小池迷惑了。
他说他相信她,可表现出来的并不全是这样,她能感觉到他还是有些责怪她的,只是,责怪的是哪一件事?怪她甩脸色走人?还是别的?
一顿中饭吃得索然无味。
时倾城给她要了杯柠檬水,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她的舌尖弥漫开去,陆小池觉得没那么郁闷了。
“心情好些了?”时倾城柔声问她。
陆小池点头,将杯子放了下来,认真地看他的脸色,“时倾城,你是不是在生气?”
“怎么这么问?”
“你脸上都写着了!”陆小池嘟嘴,“你看,这里,这里这里都写着,你不高兴你在生气!”
时倾城摸了摸脸,微微笑开:“这么明显啊?”
“废话,连我都看出来了,能不明显吗?”陆小池正色。
时倾城将她的手抓过来细细地摩挲,陆小池皱着眉,听见时倾城慢声道:“以后,别这样。”
“什么?!”
“我对三嫂没有那种意思。她永远都是我哥哥的女人。”时倾城说,“我敬重她,照顾她,但永远不会爱上她。”
“我心里只有你,从前,现在,将来都是。”
“所以,你可以不必理会她说的话。”
陆小池气笑了:“你的意思是我容不下她?时倾城,你真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