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又紧走两步。
走到林舟面前，气还没喘匀，第一句话就先问。
“小舟，你开那个什么直播了吗？”
直播间众人暗道果然！
“开了。”林舟指了指胸前夹着的设备。
“怎么了国华婶？”
国华婶“哦哦”两声，“我是来付钱的。”
付钱？
大家都惊了一下。
又缓了两口气后，国华婶把手伸进外衣内兜，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林舟。
“小舟，这是我们家最近看牛的诊费。”
“一共一千七百八十三块五，你点点。”
林舟愣了愣，没接。
直播间却兴奋了。
来了来了！第一次在直播里看到有人付钱了！
等等，这诊费是不是有点太多了，什么牛啊，看诊需要花一千多。
牛价便宜的时候，一头牛只能卖个六七千，这诊费都快两千了，他们养牛还有得赚吗？
看看！果然热搜上说的都是真的，这什么小舟兽医肯定是收黑心钱了。
没想到吧，人傻了吧，要在直播镜头面前暴露了吧？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一开始就该想到有这么一天。
一众路人网友看热闹不嫌事大。
粉丝们也不甘示弱。
不是，你们有病吧，人家不付钱说有蹊跷，付了钱又说钱收多了，刚立春呢，春竹怎么就一茬一茬的。
大婶只是说最近看牛的费用，说是一头牛了吗你们就操心，吃你家大米啦？
直播间率先吵了起来。
镜头后，林舟并不知情，仍然很诧异。
“婶儿，你怎么、突然来给钱了？”
“不止是我，”国华婶笑着摆摆手，“是大家。”
“大家都说要来把钱给你，我出门早，就先来了。”
“大家？”这下轮到白笑和林秀惊讶了。
国华婶往后看了看，“那不是？来了。”
几人扭头看去。
只见林舟家附近的几个巷子口和路口都走来了人。
大家老远就注意到了林舟院门前动静，见林舟看过来，乐呵地抬手跟他打招呼。
白笑脑袋又烫又懵，却有种直觉。
——这里头，有事儿！
说不定，还是大事儿！
身体比脑子转得快，等回过神，白笑已经一把从林舟身前夺下了直播设备。
她双手虔诚地举着，一双眼睛滴溜溜直转。
跟雷达似的，精准捕捉每个可能有故事的镜头。
直播间网友们眼前一花。
再定睛一看，就先看到了多日不见的小舟兽医。
紧接着，是陆续走过来的村民们。
大家脸上都带着笑，并不像是热搜上说的那样，“村民欲集体讨伐”的模样。
网友们正纳闷，就见众人挨个从兜里掏出了东西。
“小舟，这是我家最近的诊费，两千六百七十二。”
“还有我家的，一千九百八十八。”
“我家倒是不多，七百三十六。”
“还有我……”
“这是我家的诊费，五千九百零七块。”
众人侧头看了他一眼，“老三，你怎么这么多？”
林三不好意思地咧了咧嘴。
“这不是运气不好，牛一直都没卖出去嘛，何况我家还养猪呢。”
直播间网友们听着村民们报数掏钱，都惊呆了。
这一家家的，也太夸张了吧。
一两千也就算了，五千多都来了，这哪叫什么诊费啊，明明就是在抢钱！
我家狗子去几趟宠物医院也花不了六千，不是说村里物价便宜吗？
他明明可以直接抢的，结果还要去治个牛，不得不说，读书好的人心眼子就是比咱多。
别说网友了，连白笑都暗戳戳吸了口凉气。
原来在村里当兽医看诊这么有钱途？
难道说之前舅舅说的他不差钱，是真的？
但这是不是……太贵了？
她下意识去看林舟，却见林舟也皱起了眉。
“大家这都是什么情况。”
“不是说好了等牛卖出去，再给诊费吗？”
难道大家一夜之间都集体把牛卖了？
这当然不可能。
林舟表情严肃，网友们却傻眼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信息量好像有点大。
大家暗自咀嚼着林舟的话，国华婶先说话了。
“小舟，你这孩子就是人好。”
“你对我们掏心掏肺地好，可外面的人对你不好啊。”
直播间·外面的人·网友：？
“是啊我们可都听说了，网上好多人说你坏话，造你的谣呢。”
白笑和老妈林秀对视一眼。
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担忧。
“婶子，他们都说什么了？”林秀忍不住道。
国华婶叹口气，看着林舟的目光于心不忍。
“他们说，小舟在村里看诊收黑心钱。”
“对对对。”其他人也七嘴八舌说起来。
“他们还说什么小舟在村里搞什么买断。”
“什么买断，是垄断！”
“哦对对，垄断垄断，我儿子说，垄断就是一个人把这一片儿给包圆了，不让别人做，这样就方便坐地起价了。”
林秀和白笑也听明白了。
这纯纯的污蔑，泼脏水啊。
白笑心里怒火中烧，恨不得撸起袖子骂人。
她白汉三就病了一个星期，外面的幺蛾子又开始兴风作浪了，还真是野火烧不尽，春竹吹又生。
都怪她，这病生得不是时候。
不然早就听到风声，让舅舅出面解释了。
连村里人都听说了这谣言，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外面这会儿说得有多难听。
说不定直播间里都骂起来了。
白笑心里想着，又不安地去瞄林舟的表情。
林舟神色晦暗。
他的确很不高兴。
但这不高兴并不是因为有人给他泼脏水。
而是这脏水影响到了村里其他人。
“什么收黑心钱，我就没见过小舟这么好的孩子！”
人群后，一道苍老又严厉的声音响起。
一位拄着拐杖的老阿婆从村民们身后走出来。
“陈奶奶，您怎么来了？”
林舟赶忙迎上去。
“前天家里刚卖了头牛，我是来结诊费的。”陈阿婆拍拍林舟的手，温声道。
“正好也把你去年借我小孙女的学费还你。”
说罢，陈阿婆又愤愤地杵了两下拐杖。
“哼，还好我来了。”
“我要是不来，还不知道现在外面的人，竟然都这么会说瞎话了！”
陈阿婆特意找了两下镜头，最后目光落在白笑的手上。
“你们不是要听解释吗，我这个老太婆来给你们好好解释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