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我家鸡没病,不然为了筐鸡蛋,我还得把我家鸡给搭上!”
村民们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
开始还顾及着和小钱兽医两筐鸡蛋的情分,谁知越说越生气,口水都差点喷到钱浩身上。
钱浩尴尬地垂着头,盯着脚尖。
可他越是这样,周围的议论声仿佛就越大。
一字不落地钻进他的耳朵里。
生生要捏爆他的心脏。
幸好其中夹杂了哗哗的水声。
他勉强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过去,微微吐出口气。
他知道,新的一轮灌水洗胃又开始了。
就在这时,水声旁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小钱兽医,你知道一头牛对农村一户家庭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林舟的语气严肃,声音里又好像透着某种和蔼。
莫名让钱浩想起了大学时,带队实习的老师。
那是他最敬佩的一位老师。
每当他们犯了错,老师都会用这样的语气表达他的生气,又循循善诱让他们改正。
钱浩抬起头,下意识问:“意味着什么?”
“农村有句顺口溜。”林舟看着他。
“一人一头牛,吃喝不用愁,三年能致富,五年起高楼。”
“虽说现在牛价不如以前高了,却也还是村里许多人的生活来源。”
林舟徐徐说着,周围议论声也跟着停下。
四周悄悄安静下来,除了水声,连风声都消失了。
钱浩眼睛一眨不眨,呆愣愣地看着他。
似乎不知道林舟为什么要和他提这个。
林舟也不解释,只是忽然扭头看向人群边。
“大壮哥,一头牛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被点到名的大壮一顿。
忽而咧开了嘴,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一头牛可以给我闺女买一年奶粉罐罐了。”
“金良哥,你呢,一头牛对你意味着什么?”
林舟又点了旁边帮忙的林金良。
林金良挠挠头,“一头牛啊?”
“给我一头牛,起码家里屋顶不会落灰了,炕也能翻一翻了,还能给我媳妇儿买几身新衣裳,她都多少年没买过了。”
钱浩眼睛缓缓眨了两下。
林舟的点名还在继续。
“建涛哥?”
“一头牛啊,要是少一头牛,我全家大半年都得跟我喝西北风。”
“洪义哥?”
“嘿,”林洪义低头干笑一声,“家里能多头牛,我脑梗的老娘就能再多坚持半年。”
钱浩浑身的血液瞬间冻住。
林舟不点了。
因为身边已经有村民在争前恐后回答他的问题。
“当年我家要是能再多一头牛就好了,我孙子就不用大老远去进厂打工,就能好好读个大学了。”
“一头牛,我爸的腿当年说不定就能保住呢。”
“要是能凭空多一头牛就好了,我想带我爸妈去燕京看升旗,这么大岁数他们连省会都没去过呢。”
众人一人一句,七嘴八舌。
钱浩脑子钝钝的,眼角却莫名有点涩。
“小钱兽医。”林舟一字一顿。
盯着钱浩的目光似有千斤重。
“所以你知道你随意‘诊断’的这头牛,有多重要了吗?”
“所幸现在国家有规定,老鼠药的剂量和毒性都比较小,这牛还能勉强撑到现在被洗胃。”
“可我要是没来呢,要是没赶上呢?”
“要是如你所说,等到洪义哥把这牛慢慢牵回家,老鼠药的药性慢慢扩散,再慢慢发现它不对劲。”
“到时候,要怎么办!”
林舟的话掷地有声。
砸到钱浩耳朵里,砸得他浑身的血液掀起巨浪。
“你倒是拍拍屁股走人了,留下他们一家,你让他怎么办,让他老娘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