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棚里。
林舟并没有感叹自己的不易,更没有闲着。
他洗了手,简单清理了下自己。
然后从后备箱里拿出一瓶消炎药,给母牛打上了点滴。
见白笑看过来,林舟从善如流地给她解释。
“小牛生产后,母牛的产道会受到很多污染。”
“所以必须要打消炎药,一方面是防止感染。”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持母牛的生育能力,方便下一次配种。”
白笑轻轻“哦”了一声。
又涨知识了。
虽然刚经历了一场揪心的难产,再一听“下次配种”有些残酷。
可没办法,生存法则就是这样。
人和牛,都是。
直到母牛打完点滴,恢复了一点精力,林舟这才把小牛犊放到母牛面前。
小牛犊湿哒哒的。
浑身的毛一绺一绺地耷拉在身上。
混合着地上的泥和血水,看起来又脏又虚弱。
母牛凑过来,一下一下地舔着小牛,帮孩子清理身体。
虽然它刚经历了一场巨大的折磨。
可它成为了妈妈。
白笑眼睛酸酸的。
为母则刚,大概就是这样吧。
自从她爸前几年车祸去世后,她的妈妈也从一个温柔的家庭主妇,迅速变成了一个无所不能的女超人。
以前妈妈也是个见到蟑螂会跳起来尖叫,躲到丈夫背后的小女人。
而现在,她只会把尖叫的女儿牢牢护在身后。
白笑抬起胳膊,快速抹了一把眼泪。
*
等一切都忙完,天边已经透亮。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喜春大爷家的院子里。
照在林舟白笑身上,照在母牛小牛身上。
照在杨涛,和每个忙活了半宿的人身上。
像是带着生命的重量。
沉甸甸,暖洋洋的。
又让人莫名觉得轻快。
风浪过去,岁月静好。
能活着,可真好啊。
“小舟,这次真的多亏你了。”
牛棚外,喜春大爷拉着林舟不肯撒手。
“要不是你,这母牛连带着小牛犊子,都得哪有坑就上哪埋去。”
来帮忙的邻居笑呵呵帮腔。
“可不,小舟这真是救命恩人呐。”
白笑满脸骄傲,“那洪义叔,以后你家母牛生牛犊遇到这种时候,也记得找我舅舅啊。”
叫做洪义的男人被点到名,却连连摆手。
“诶别,我家牛下崽子可不能这么下,太吓人了。”
周围人会意,哈哈大笑起来。
林舟淡笑,也没忘多嘱咐了一句。
“以后要是遇到难产出不来,千万别硬拽了,挺危险的。”
众人哪还敢拿乔,应得简直不要太干脆。
同样的心惊胆战、七上八下,他们可不想再体验一次。
“行,记住了。”
“好嘞小舟,有问题我肯定先请教你。”
天光快要大亮,众人七嘴八舌答应完,也赶紧回家忙自己的活儿去了。
杨涛跟着众人走到门口,脚步微顿。
似是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他忽然回过头来。
“林舟叔,对不起。”
正在收拾东西的林舟从后备箱里探出头来,有些意外。
一旁的白笑更是睁圆了眼睛。
这句话的信息量有点大啊。
涛子哥竟然叫了叔?
按辈分,他的确和白笑是一辈,该叫林舟叔。
可按年龄来说,杨涛和林舟才算是同龄人。
换句话说,按现在的思维,不叫叔也没人怪他。
在过去,起码在白笑的记忆里,是从没听杨涛叫过的。
能理解,毕竟舅舅是十里八乡几乎所有同龄人的噩梦。
有佩服的,当然也就有不服气的。
可现在,涛子哥叫了舅舅“叔”不说,还在道歉?
白笑跟小老鼠似的,眼睛不停在杨涛和舅舅林舟的身上来回逡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