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裴拿到报告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晚了下来,即将步入夜色当中。
万幸的是,骨头没有裂开,只是韧带部分撕裂,不过光是这些也够江羡寒受的了。
医生开了一些跌打损伤的药,季裴推着从急诊借来的轮椅,把江羡寒推到一个安静的地方,自己跑去急诊药房取药。
季繁饿了一晚上,在便利店吃了一碗关东煮,吃完又打包了两份带到了车上。
“我拿好药了。”
季裴把那几盒跌打损伤药放在包里,推着轮椅走出急诊大门。
这轮椅是借来的,季裴把江羡寒搬运到副驾驶上,又折返回去送轮椅。
季繁殷勤地帮江羡寒整理好安全带,捧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关东煮,放在江羡寒面前的小桌板上。
“江教授,你饿了吧,我买了关东煮,给你放的是清汤,你吃一点垫垫肚子。”
季繁还拿出一瓶加热过的鲜牛奶:“还有这个,这是我姐姐让我买的,她说你肯定饿了。”
江羡寒接过季繁递来的牛奶,掌心紧贴温热的玻璃瓶,转头就看见季裴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她坐上副驾驶,系好安全带,一脸抱歉地说:“江教授,你之前说你住在S市。”
江羡寒抱着牛奶瓶暖手,点点头:“嗯。”
季裴盯着她微微发白的嘴唇,顿了一下:“S市太远了,现在回去的话太不方便,不如这样,这段时间您就住在我家吧。”
江羡寒闻言,注视着季裴满是歉意的眸子,说:“那这样的话,会不会太打扰你了。”
她说着就拿出手机,打开购票软件:“S市也不远,一个小时就能到,要不我还是……”
“江教授。”
季裴一脸诚恳:“这件事都是因我而起,你受伤了腿脚不方便,一个人回去不安全,我看新闻上说S市前段时间有尾随跟踪狂,太危险了。”
江羡寒轻轻眨了一下眼睛:“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季繁闻言赶紧附和:“是啊,江教授您就别回去了,过了明天就要回学校上课,一来二去多不方便呀,就住在我们家吧。”
江羡寒思考了一会儿,季裴一只手撑着方向盘,注视着对方,她在等江羡寒的肯定。
“那好吧,不过这段时间就麻烦你了。”
季裴勾起唇角,总算呼出一口气。
江羡寒两只手捧着玻璃牛奶瓶,拧了两下瓶盖,似乎是用了非常大的力气,但是这个瓶盖似乎是和瓶口长在一起了,她怎么都拧不开。
季裴正要开车离开医院,江羡寒把牛奶瓶递到她面前,说:“我拧不开。”
季裴接过牛奶瓶,稍微一用力就拧开了。
“牛奶还是热的,趁热喝了吧,我们现在就过去。”
她转头叮嘱季繁:“你订一只轮椅,江教授走路不方便,总不能让人家拄拐吧。”
江羡寒小口小口喝着温热的纯牛奶,瓶口有点大,乳白色的牛奶沾染上她的唇角。
原本微微发白的嘴唇,在热牛奶的浸润下,逐渐有了血色,变得红润起来。
季裴看了一眼对方现在舒缓下来的模样,松了一口气。
“本来打算请江教授您吃粤菜的,结果闹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下一次我们不去那一家了,换个新的粤菜馆。”
江羡寒注意着周围的参照物,发现她们的车在朝着反方向行驶。
过了将近十分钟,当她们的车从A大校门口经过时,江羡寒忍不住出声。
“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季繁闻言抢先回答说:“没走错,就是这里。”
·
车子缓缓驶入一片枫叶林中,如今到了枫叶红的季节,江羡寒借着路灯都能看见火红色的枫树叶。
保时捷停在一栋三层别墅前,江羡寒盯着眼前这座独栋别墅,迟疑道:“这里……”
季裴解释说:“这也是我家,不过我好久没回来住了。”
车子缓缓驶入车库,诺大的车库里还有两辆跑车,江羡寒扫了一眼车标,应该是收藏用的兰博基尼跑车。
她解开安全带下了车,走到副驾驶车门前,继续说:“这里很安静,风景空气都不错,治安也很好,左转就是公安局。”
打开车门,季裴朝着江羡寒伸出右手。
“江教授,下来吧,慢一点。”
江羡寒握住她的手,借着季裴的力气,用左脚支撑住身体,缓缓下了车。
因为脚踝断断续续传来痛感,江羡寒的动作又轻又慢,只是一个简单的下车动作,都被她拆分出零点五倍速了。
季裴并没有因为江羡寒的慢而产生任何不快,反而是时时刻刻注意着她的脚下,还把几片没有任何威胁的干树叶给踢走了。
季繁推着轮椅过来了:“姐姐,这个轮椅好像是自动的,还挺高科技。”
季裴没想到送来的那么快,她还打算把江羡寒背进去,现在看来不需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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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门从里面打开,入目就是中式风格的布置,古色古香。
不过与众不同的是,厅最显眼的位置上,裱着一副巨大的梅花油画,颇具西方浪漫主义色彩,象征着冬日里招摇的热烈。
将这两种风格放在一起,听起来是有些格格不入,可江羡寒觉得这是一种浓烈的撞色,屋主人非常有品味。
房子的主人正是季裴,这幅画也应该……
季裴见江羡寒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幅油画,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
“这个是我上初中时候画的,瞎画一气,我妈说梅花应该用墨水画,更显文人风骨。”
江羡寒弯了弯唇角:“艺术这种东西,比风还难捉摸,人人都能成为艺术家。水墨画虽美,可油画又何尝不是一种创新。”
季裴听了江羡寒的话,觉得自己找到了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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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给江羡寒的关东煮她没来得及吃,季裴觉得给江羡寒吃这些东西有点掉价,就让季繁加热一下吃掉了。
粤菜没吃成,现在这个时间点,那些比较正规的餐厅都打烊了,点外卖都是垃圾食品。
江羡寒喝完牛奶并不饿,她坐在沙发上,右边裤腿稍微挽了上去。
季繁晚上吃太多,喝了冷饮还吃了三份关东煮,一到家就奔向卫生间。
季裴打开提包,把跌打损伤药拿出来,是两瓶喷雾,还有一瓶红花油。
她拿出来打开包装,放在桌子上,开始查看说明书。
喷雾季裴倒是没用过,她只记得季繁小时候扭伤脚踝,用的是红花油。
方法很简单,只需要倒在手心,涂抹到患处,用掌心揉捏促进吸收就好了。
“江教授,先把鞋子脱掉吧,让我看看你的脚怎么样了。”
江羡寒有条不紊地脱掉鞋袜,原本白皙细腻的脚背,此刻肿得鼓了起来,还泛着淡淡的淤青,脚踝也是肿的。
季裴屏住呼吸,没想到居然肿成了这个样子,心中又是一阵不安。
如果不是因为她走路不看路,摔下楼梯,还正好砸到江羡寒身上,对方也就不会因此扭到脚。
“把药油给我吧,我来擦。”
江羡寒弯腰去摸自己的脚踝,却怎么样都找不出来合适的体位,急躁之下拉扯到了患处,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季裴拿起一只枕头,垫在江羡寒的小腿下面。
“还是我来吧,医生说首先要抬高右腿,然后冰敷。”
江羡寒肯定没扭伤过,否则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能马上擦药油。
季裴之前有攒冰袋的习惯,她把药放在桌子上,走进厨房拿出一只,用厚毛巾包裹起来。
柔软的毛巾和江羡寒肿起来的脚踝紧密相贴,季裴一只手轻轻地按着。
“江教授,这个不是很冰吧。”
“还好。”
季裴低着头,手掌按压在裹着冰袋的毛巾上,叹了一口气,全盘托出。
“江教授,其实……我是个女同,我还有女朋友,你不会害怕我吧?”
肢体接触过于亲密的话,就超出正常的社交距离了。
季裴决定让江羡寒自己捂着。
言外之意,江羡寒倒是听懂了,她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笑容。
“性取向是每一个人从生下来就有的权利,理当尊重。”
季裴偷偷松了一口气,把手缩了回去。
江羡寒将季裴所有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唇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得意。
“你很负责,你的伴侣一定是个很幸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