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栈另外一间屋子,李凌锐却没有睡着。
半夜急报,李凌锐披衣起身,来到桌案前点燃烛火看天罗地网给自己新的暗报。
越看眉头皱得越深。
最后,那张暗报缓缓从他手中飘落,他扶着额头,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起来。
“主子?”
递了暗报就在一旁垂头立着的穆寅疑惑出声,他还不知道暗报里的内容,也不知道为何太子殿下看了这暗报反应这样大。
看李凌锐没有拒绝,他俯身将那暗报拾了起来,看罢,拳头瞬间捏紧。
“荒唐!”
“怎么可能?!殿下怎么可能不是......”
他越说声音越低,说到后来都有些颤抖。
天罗地网的消息绝对不会出错,况且,如果不是殿下身世存疑,那为什么萧卓章要让柳家人去查这件是呢?
这事情十有八九是真的。
那殿下......
竟然真的不是陛下的孩子!
如果是这样,他们现在做的都是什么?蛰伏多年一腔筹谋,最后就要因为这个付之流水吗?
穆寅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就看到李凌锐靠着桌案后的椅子滑了下去,整个人无力地靠坐在地上,灯光阴影下,他像是一只斗败了的小兽,丧失了全部生气。
“殿下......?”
穆寅颤抖出声。
自己尚且这么难过,那么殿下这么多年的隐忍算什么?
老天爷怎么忍心给殿下开这种玩笑?
半晌,李凌锐才自嘲似的笑了一声。
“我不是太子,我根本都不是大晏皇室血脉......呵,你们还跟着我做什么?离开。”
“殿下.......?”穆寅愣住。
“离开......离开!!!”
穆寅吓得赶忙起身离开了房间。
在门外等着的敦文看穆寅满脸苍白地被轰了出来,赶忙上前问是怎么回事。
穆寅犹豫片刻,决定还是讲给敦文。
当时让天罗地网去查殿下身世就是通过敦文这边,敦文也是殿下最亲近的人,这事殿下既然能让自己知道,一定也能让敦文知道。
“你说什么?!!”
听罢,敦文的脸色也白了三趟,最后难看地灰败下来。
他第一感觉不是震惊,不是惶恐,而是心疼。
心疼太子殿下该有多难过。
他从小就跟着太子殿下,自然知道太子殿下长到十八岁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现在你要告诉他,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都是一场笑话,他该有多难过!
两人尚且沉浸在难以置信的痛苦中,屋内便传来桌椅碰撞倒地的声音,敦文和穆寅对看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冲了进去。
原来是李凌锐想要伸手够桌案上的酒壶,却控制不住身体碰倒了桌案,整个人都颓唐地倒在地上。
“殿下!”
“殿下,您怎样了?”
穆寅和敦文不约而同冲过来试图扶起李凌锐,可却被李凌锐抚开了手。
毕竟,他实在不愿意属下看到自己这副狼狈样子。
他们都是追随着太子,追随着大晏皇室血脉走到今日的,若自己不是太子了,那......
李凌锐苦涩出声,“不是让你们离开吗?”
他从地上爬起来,重新坐着提起酒壶,“离开,随便去哪儿......我不是太子了,你们还跟着我做什么?”
这话声音很轻,但却莫名像被人丢在路边的小狗,逞强地对着每一个路人发出自以为凶狠的奶叫声。
“殿下,你让我们去哪儿?”敦文率先出口,眼光悲戚,“您是我们的主子,不管您是太子还是什么身份,不管您是大晏血脉还是什么其他血脉,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我们追随的是您李凌锐这个人,根本不是什么太子的身份啊!”
穆寅跪倒继续道,“是啊殿下!穆寅七岁就给您做暗卫了,从小受您照拂才有了今日用武之地,不管您是天潢贵胄还是平民百姓,您都是穆寅的主子!
反正那狗皇帝对您也不好,您不是他的血脉又何妨?
您说吧!是不是要杀了那个狗皇帝!换您坐上去,只要您一声令下,穆寅马上就去干!”
穆寅这大逆不道的话一出口,敦文和李凌锐都震惊得瞪大了双眼。
李凌锐虽然知道,这个大雷迟早都会爆掉,但是在皇帝对自己起了除掉自己的心思之前,他还是不会对皇帝动手的。
毕竟,就算昭文帝对自己再不好,自己也叫了这么多年的父皇。
但是敦文和穆寅的话却让自己万分感动。
他刚才一时悲痛,有些丧失了理智,自暴自弃地认为没有了太子这层身份,自己便什么都不是了。
但是,至少自己还有敦文和穆寅这些忠心耿耿跟着自己的人。
“是啊殿下,虽说穆寅的话有些大逆不道,但如今情况既然是这样的,您就需要早做好准备,以防陛下知道真相的那天了。
我相信,不仅我和穆寅,还有闻大夫,还有乔小姐,还有天罗地网的兄弟们,大家就算知道了这点,也都会跟着殿下的,我们认定的是您这个人,是您这个主子。
无论您做什么决定,我们都无条件支持。就看您下一步怎么安排了。”
敦文一番话瞬间将李凌锐拉回理智。
的确,现在不是悲春伤秋的时候,自己既然走了这条路,就只能进不能退。
若是自己退了,那不光自己,还有誓死跟着自己的这些人,大家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因着这个变故,很多事情的安排都要加快脚步,很多按部就班的安排都要变得铁血手腕了。
如果真有那一天,说不定真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李凌锐微微闭上双眸,他真的不愿意走到那一步,也真的不愿意做到那一步。
......
一行人第二日刚准备出发,出门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公主府一行人。
红翡像是乳燕投林一般,欢快地扑进了秦潇潇的怀里。
“公主!我还以为您回不来了!”
她声音沙哑,眼睛红肿,显然大哭过一场。
秦潇潇无奈地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接着将视线投向了众人身后,平静出声:
“乔沛,你没有走。”
乔沛脸上似有羞愧之色,但是在听到秦潇潇语调平静的问话后,仿佛下定了决心,从众人身后走了出来,单膝跪在秦潇潇面前。
“殿下,乔沛从今往后,唯殿下之命是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