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觥筹交错一路传到祝南枝耳中,吵得人太阳穴一突一突的疼。
她隐约听到了秦义的声音,支着脑袋拧眉思索,“只是倒茶?难道她要在茶水里面下毒……不对不对,喝茶的不是官员们,是青楼中的姑娘。”
“会不会……”
面前的饭菜还散发热气,祝南枝猛地意识到什么,低头瞪大双眼,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什么。
她恨不得将自己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
而一抬头,看到沈墨莲戏谑的表情后,祝南枝忍不住两眼一黑,绝望道:“她刚才不肯吃饭,是因为饭菜内都有毒,而刚才去给其他姐妹们斟茶,是因为解药都在茶水中!”
食用过他们饭食的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中毒。
“秦义,”祝南枝缓了缓,长出一口气挫败道:“去投一份游仙儿用来泡茶的茶叶,我们恐怕中招了。”
真不愧是敌营开过来的青楼。
就连温言软语的随手一个小姐姐都如此可怕。
她吩咐之后就收回目光,秦义依旧稳稳矗立,等待着沈墨莲点头。
直到他同意后,秦义再次身影一闪,消失在祝南枝的视野中,避开人群的视线去寻找被游仙儿使用过的茶盏,再一路循着痕迹寻找解药的存在。
他走后,包厢中只剩下祝南枝沈墨莲两人。
到了如今的情况,祝南枝也不再装傻,直接问道:“妾身是不是已经帮侯爷找到了想要找的人,而解药也是侯爷需要的物品?”
自昨晚沈墨莲敷衍自己之后,祝南枝一直在思索他来青楼究竟要做的是什么。
而今日见对方带着自己潜入,且楼中多为异域女子,祝南枝当即有了猜测,这才主动帮沈墨莲试探,找到了他们下毒的手段与解毒之法。
唯一不顺利的一点大概就是一不留神将自己折了进去。
“你比本侯想象的更聪明些,”沈墨莲有些无奈,失笑后也收起调笑,真诚道:“小娘以身涉险为本侯找到背后真凶,放心,你的毒本侯会负责解开。”
他正经的模样简直不像身处青楼,看起来居然堪称清风明月,陌生到祝南枝不得不正视对方的一番话,以及如今全然不似从前的模样。
他纨绔的模样,果真是伪装。
是什么人才能数年如一日的将真实的自己天衣无缝地掩藏,就连最亲近的老夫人都不知道,到头来还要自己发现端倪才能从缝隙中窥探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若非自己误打误撞帮他找到了人,恐怕沈墨莲同样不会相信自己,对自己开诚布公。
“我想知道,侯爷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祝南枝忍不住问道。
她略微听说过平阳侯从前的功绩,怎么也想不到其中会发生什么变故,让他忽然开始摆烂,还如此彻底,数年不露声色。
“为什么?”这下轮到沈墨莲莫名其妙,不解地看了一眼祝南枝,似乎对她的困惑十分想不通。
“自然是为了活得更快活。”
他理所当然,倚靠在包厢香气扑鼻舒适精致的靠枕上,举起一杯酒对祝南枝说:“游戏人间,不问世事,享受侯府的潇洒快活,而不必事事亲躬谨言慎行。
在朝堂上尔虞我诈到头来不过一场空,如现在这般,将快活及时行乐岂不是更好?”
说罢饮尽一杯酒,上挑的眼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红,斜斜的打量祝南枝,桃花眼中满是蛊惑。
大概是青楼中的管弦声太会蒙蔽人心。
祝南枝总觉得现在的沈墨莲,似乎与初见时的风流邪魅比起来,无端添了几分凉薄之色。
寂寞吗?
无论如何,祝南枝不相信一个真心想要摆烂之人会在暗中查这些,对沈墨莲如今的话更是一个字也不会信。
“妾身虽然不知道侯爷想做什么,但你我如今一条船,我会帮你,”她顿了顿,正色许多:“也希望侯爷能行事谨慎些,万事保全自身。”不要牵连了自己。
“你?”
“呵……”
又是一杯酒饮尽,沈墨莲目中空无一物,看向祝南枝时仍然不屑,轻笑一声含糊道:“不自量力。”
但心头的一抹感动却迟迟不散,越聚越深。
秦义回来后,终于打破二人沉默的氛围,一包干燥的茶叶放在祝南枝面前。
“这就是解药?不过谨慎起见,还是劳烦侯爷先去查一查成分,再给妾身解毒不迟。”她可不要莫名其妙毁在这不知名的解药上,还是将锅推给沈墨莲,让他来确认好了。
这份信任被沈墨莲看在眼中。
他目光闪了闪,强行让自己忽略被信任之下的暗爽,表面看去依旧不以为意,随意摆了摆手就将任务交给了秦义。
这份愉悦一直持续到回到侯府。
二人结伴下了马车,正好撞上迎面而来的温锦融,祝南枝不经意的一抬眼,看到了温锦融扭曲一瞬的脸。
似乎……自己这次和沈墨莲一块外出再次刺了对方的眼,恐怕温锦融又要找事。
各回各院之后,温锦融憋了一路的火气总算得以解脱,接连打碎了两个花瓶,这才冷静下来,冷声道:“三夫人不中用,争不过祝南枝那个贱货,那就去叫柳寒云过来,让她对侯爷主动些!”
谁知哪怕是见到温锦融,柳寒云依旧痴迷的捧着一卷书卷,对温锦融的拱火左耳进右耳出,只当没听见。
直到温锦融说出那间书铺。
“柳妹妹博才多学,难道不心动?”她怂恿道:“祝妹妹大字不识一个,侯爷却让她经营书铺,难道不是对圣贤书的玷污?”
“你说……她有间铺子卖书?”柳寒云终于抬起头,若有所思。
当晚,她就如温锦融所愿来到了静心园,但目的却与温锦融的期待大相径庭,甚至能将温锦融气出个好歹。
“这都是我的词作,”她将自己这些年的诗集一字排开,肃立一旁,清高道:“正好你有间书铺,我可以为你做诗集售卖,不用谢。”
“啊……要不,”祝南枝看一眼那些簪花小篆,只觉头疼,试探地拿出自己的报纸介绍道:“要不,柳姐姐看看我这份杂报呢?近日很是红火,柳姐姐可以为我撰稿。”
“粗俗!”
“这是什么东西?”柳寒云在看清报纸上的各色民间轶闻后,柳眉一蹙,严厉道:“文墨何其神圣,你怎能用这种杂谈浪费纸张?夺人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