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8章：困兽之斗
“不哭了，宝宝，不要再哭了。”
孩子已经无缘无故地哭了两个多小时了，她一边哄孩子一边哭得像个孩子。
哄和哭都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孩子的哭声就没有停止过。
今天是产后的第几天，她不记得了。
孩子从哪天开始总是嚎啕大哭，好几个小时不停歇，她也不记得了。
她找不到原因，解决不了问题，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当她抱着孩子，拍着、走着……全都没有用以后，她双眼一黑，把孩子丢了出去。
孩子摔在被子上，停了片刻以后，哭得更凶了。
她目不视物，麻木地愣住了好一会儿，世界一片哭声，还有她内心的悲鸣，全都震耳欲聋。
等她终于回过神来，仓惶地跪爬到孩子身边，不停地道歉，泪如雨下。
她像一头被困的兽，东撞西碰，一身是伤，她都处理不了自己的伤口，还要照顾弱小的幼崽，明明那么爱孩子，却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将他摔了出去。
孩子身上裹着厚厚的襁褓，又是摔在被子上，并没有受伤，她却伤得很重，她无法原谅自己做出了伤害孩子的举动。
困兽的牢笼变得越发地狭窄，挤得她浑身的骨头都在痛。
有人用温柔的声音说残忍的话：“跟我离婚，你会一无所有，孩子也不可能给你。”
她挣扎道：“不会的，他还在哺乳期，1岁以下的孩子是肯定会判给妈妈的！”
那人把视频放给她看，她从第三视角看到了自己摔飞孩子的模样。
好恐怖啊，她就像个疯子。
那人说：“有这个视频不一样了，足以证明：你，不适合照顾孩子。”
从那天起，孩子就被抱走了。
理由非常体贴：她的精神状态不稳定，出于对孩子安全的考虑，不让她再接近孩子。她应该好好休息，积极治疗，早日痊愈。
她心如死灰，任由他们处置。
那人告诉她：“这就是离婚后的日子，没有孩子，没有我，只有你一个人，死在家里都没人发现。”
茗雪一口气上不来，差点被活活憋死。
但人是无法通过不呼吸自杀的，身体本能会战胜大脑意志，于是她醒了过来，开始大口呼吸。
窒息，太窒息了。
她甚至都没有跟言颂见面，为什么还会梦到这些不属于自己的回忆？
她后悔了，真的后悔。
后悔认识言颂，后悔后来发生的一切。
她原本生活得那么幸福，认识言颂以后，她徒增多少痛苦？又哭了多少回？
言颂那个倒霉蛋果然将霉运传给了她，她开始变得不幸了。
茗雪擦掉泪水，没有用，眼泪的开关被彻底地打开了，不停地流。
以前有多努力地想要找回记忆，现在就有多悔恨，她发现，失忆后的自己才是真正无忧无虑的幸福状态。
她多了一些记忆，于是有了烦恼，还有了万般悲伤。
……
茗雪跟言颂约好了时间去拜佛，因为她发现，有些事情，现实逻辑根本就解释不通，她可能需要一点佛法加持。
几天不见，言颂的病好了，见到她又高兴，一整个神采奕奕的样子。
反倒是她，看起来脸色很不好。
“你看起来很累啊。”他关心地问，“活动行程安排得很紧吗？”
“还好。”茗雪恹恹地说，“主要是失眠。”
“认床？”言颂安慰道，“回家就好了。”
根本就不是床的问题，茗雪现在都害怕睡觉，因为不知道什么奇怪的记忆会钻进她的脑海，她很害怕，所以惊醒，睡不了个整觉。
茗雪叹息了一声，靠在椅背上不想说话。
言颂见她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的样子，非常心疼，把叠得整整齐齐的毯子抖开，给她搭在身上。
茗雪睁眼就看到他近在咫尺的脸，凝望着他的双眼，她既没有一点害羞的神态，也并不是爱慕的神情，只是木木地看着他。
好像她面对的不是一个男人，而是一棵树、一堵墙，此刻她毫无波澜，没有情绪，心如止水……
“洗过了。”言颂尴尬地没话找话说，“现在是太阳的味道。”
茗雪抱紧毯子，闭上眼睛。
言颂不再多言，开车去往寺庙。
车子摇摇晃晃，停停走走，茗雪并不是真的要睡，她只是没有力气，不想社交，不想表达……
一直保持一个姿势有点酸疼，她调整姿势，碰到一个东西，揭开毯子一看，是个牛皮信封。
刚才上车的时候没有看见，可能是被毯子盖住了。
不具名的信封，跟她的毯子放在一起，难道是言颂写给她的信，准备在还毯子的时候一并交给她？
虽然言颂看起来绝不是会写情书的人，但……趁着他专心开车，她悄悄打开信封，先看看内容，好有个心理准备。
里面有几张纸，是一份诊断报告，患者名字：应歌。确诊重度产后抑郁症。
产后？
应歌不仅结婚了，还有孩子？
有……孩子。
言颂把车停在山脚下的停车场。
茗雪下车后就闻到了浓重的香火味，这味道，她在梦中闻到过。
如果记忆不是她的，那她就是第一次来这座寺庙，但她很清楚寺庙在哪个方向，也很熟悉上山的路。
她甚至还记得，上山的路上有一个算命先生，生意很好，今天他也在摆摊，身边依旧围满了人。
一切都熟悉得不像是第一次到访。
“我们上次是坐公交车来的吧？”
她忽然开口说话，言颂一喜，赶紧接话道：“是啊，还摔了一跤。”
茗雪见他那般欣喜的模样，眼神又黯淡了一分。
上次来的时候，寺庙有一处正在施工，说是要修建一座全国第一大的观音堂，再次到访，观音堂已经修好了，巨大，恢弘，只能仰望。
两人去了每一处宝殿，拜了所有的神佛。
茗雪在旧的观音堂里呆得最久，相较于那尊金碧辉煌，过分耀眼的千手观音，她更喜欢这一尊石雕的滴水观音，古朴、沉静，看得清菩萨慈悲的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