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老点点头,抬腿慢悠悠地进了门。
秦晚洲环视了一眼乱糟糟的厅,地板尽是水渍,红枣桂圆等干果到处乱滚。
江早羽小脸通红地和林深对峙,头顶头发乱糟糟的,像是有几缕被烫卷了。
一看就是她受欺负了。
秦晚洲眼眸蓦然一沉,立即上前,将她揽了过来。
“怎么回事?”他沉声问。
江早羽从惊讶和懵然中缓过神来,揉了揉鼻子,声音低沉:“拜师的事被林深搅黄了。”
秦晚洲抬头,寒意凛然地看了一眼林深,话语不带任何温度:“又是你?”
林深觉得对面的人有种奇怪的特质,明明位于底层,却不经意间透露出来自上位者的睥睨和杀意,让他没来由地遍体凉意。
尽管如此,他依旧硬着头皮,讥笑道:“不知道她怎么就看上了你?你来了又能怎样?能改变什么吗?”
秦晚洲面色冷峻:“马老在,不跟你逞无谓的口舌之争。”
要不是有更重要的事,以及顾忌马老的面子,动手不好看,林深早就挂伤负彩了。
林深轻蔑地瞥了眼马老:“你从哪儿找的个路人老头?我为什么要看他的面子?”
马老听见这话,脸上挂不住了:“年轻人,说话注意些。”
这时,陶老师面露惊诧,马上恭敬上前地迎接。
“师父!您……什么时候从国外回来了!”
林深渐渐哑火,脸色阴晴不定。
陶老师已经是国内首屈一指的非遗织锦大师,那她的师父岂不是……?
马老重重哼了声,在香案边落座:“昨天刚回来。”
“这位马老是?”林深面带疑色地看向陶老师。
陶老师对林深的粗鄙没什么好印象,没好气地回:“马老是古法纺织第一人,真正的国家级大师。我们这些人都是他的学生,连他的九牛一毛都赶不上。”
江早羽不由地多看了马老几眼。
古法纺织第一人,那比陶老师还厉害,如果能跟他学……
林深此时突然想起来了,鸿云集团文化基金成立时,团队给他推荐的第一个人就是马老。
只不过当时人家在国外,联系不上。
想到这里,林深便换了一副温文尔雅的神色:“原来是元老级的人物,久仰久仰。”
马老看也不看他,径直问陶老师:“你这儿摆着香,放着束侑袋,是在举行拜师礼,收徒弟吗?”
林深被完全无视,脸色悻悻然起来。
陶老师神情不自然:“是的。只是出了点岔子,没收成。”
马老便转头望向江早羽,和颜悦色地问:“她准备收的徒弟,就是你吗?小丫头?”
马老80多岁,20多岁的江早羽对他来说确实只是个小姑娘。
江早羽突然被cue到,不明就里,默了默:“是我,我叫江早羽。”
马老望向秦晚洲:“小秦啊,你跟我说的就是这个姑娘吧?”
秦晚洲面色恭敬:“是的。”
马老笑呵呵地摸着拐杖的龙头:“我知道你,小丫头。大秦的秦老爷子给我看过他那副古法修复过后的吴道子的画,可把我惊着了!我还以为是原画呢。”
原来这位马老和秦老爷子有交情,居然还夸奖她的修复作品。
江早羽谦逊地回:“马老过奖了,只是不成熟的手法而已。”
马老继续慷慨陈词:“年轻有为啊。现在的年轻人,没人愿意传承古法,不管是古法修复还是古法纺织也好。这行学得费力,又不挣钱,年轻人没这个耐心,坐不住,也不尊重这行。”
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瞥了眼林深。
“像古法纺织这种宝贵的文化遗产技艺,都快要消失了,多可惜!”
“我可是第一次见到像你这么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干这行的。我相信你要是干别的,肯定比这更挣钱。”
一旁的陶老师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杵在香桌前,无地自容。
她算是看出来了,马老这是专程来给江早羽撑腰的。
林深面色更加不好看了。
看样子,这个马老对江早羽青睐有加,让他心里尤为不爽。
江早羽被他夸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您过奖了。我只是出自个人兴趣爱好。”
马老一听更兴奋了,拍着大腿:“好啊!就是喜欢才能干成事!不喜欢的人,就算再有天赋,你按着他脖子他也学不进去。”
说到激动处了,马老端起桌上的茶咕咚喝。
趁这个空当,林深插话道:“马老,我是鸿云集团的副总林深。我们旗下有个文化基金想邀请您加入,不知您有功夫详聊谈吗?”
马老将茶杯往香桌上砰地一墩,面容一沉:“有没有礼貌!长辈在讲话,你一个小辈插什么嘴?”
“再说了,什么文化基金,拿了你的钱就要替你说话办事,我还不至于看上你那点钱!”
马老一顿输出,怼得林深哑口无言,只得悻悻地扯了扯领带,以掩饰尴尬。
江早羽对马老的好感直线上升,还真是位不畏权贵、不图名利的大师级人物。
马老放下茶杯,话题一转。
“小江啊,既然你拜师礼没正式完成,那就继续吧。给我倒一杯茶。”
江早羽没反应过来,直接拿着茶杯去续茶了:“好的,马老。您喝浓茶还是淡茶?”
陶老师却明白过来,陡然惊呼道:“师父,我不是您的关门弟子吗?您要……收她为徒?!”
江早羽拿着茶杯的手一抖。
她没听错吧?
马老突然提出了收她为徒?!
还有这种天降好事?!
那她岂不是因祸得福了?
林深更是脸色如猪肝。
马老整这么一出,居然是要亲自收江早羽为徒?
那他的种种羞辱,岂不是白费力气了?
他虽然有心反对,但马老又完全不受他掌控。
而且,马老现在对他绝对没什么好印象。
他死死捏着自己的手机,一张俊脸快扭曲了。
他要是再蹦出来说个什么,肯定会激起马老的逆反心理,再不留情面地怼他……
马老不悦地瞪了陶老师一眼:“是!我要收谁不收谁,用得着你管?”
“你看不上的徒弟,我来捡个现成的便宜。你有意见?”
陶老师嗫嚅着说:“我…….只是觉得突然,并没有别的意思。再说,弟子不收也是有难言之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