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去的时候，是许桉的忌日，那天的感觉沈逸舟到现在都还记得。
那这次又是去做什么？
还是跟许桉有关系吗？
沈逸舟心里有些疑惑，但也没多问，默默上车带着她去了墓地。
依旧是夜晚，这里和上一次来没什么区别。
沈逸舟跟在许元玖身后，原本以为她是要去看许桉，可却七拐八拐到了角落里。
墓碑上蒙了一层灰，可是“安亭”两个字却格外显眼。
许元玖用手机打着手电，沈逸舟也在光线之下认出了照片上的人。
那分明就是今天跟许元玖见面的那个女人。
已经立了墓碑的人，现下又活生生站在那里。
沈逸舟一瞬间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他轻咳了一声，往许元玖的身边靠了靠：“许总，她……是不是……”
“就是她。”许元玖扯了扯嘴角，伸出手将墓碑上那层薄薄的灰尘抹去，安亭的照片也清晰了些。
“她没死，这不过我障眼法罢了。”
障眼法？
沈逸舟有些不理解地看着她。
许元玖坐在了墓碑前，看着远方平静地开口：
“当年许佑出轨我妈，在知道她怀孕之后又抛弃她，所以我一直跟我妈生活在一起。
14岁的时候，我妈突然抛下我走了，我无家可归在外流浪了几日，最后被派出所的人送进了孤儿院，后来被许家的人带回了家。
接管寰宇集团之后，我就开始派人找我妈，终于在一个小县城找到了她。
可那时候的我能力不够，加上许家很是动乱，我没有能力保护好她，只好伪造了她死亡的信息，又偷偷把她送出国去，只有这样才能保全她。”
这些话许元玖说得轻飘飘的，可是沈逸舟似乎能感受到她内心的痛苦。
14岁的时候被抛弃，然后去了孤儿院。那在被抛弃之后和去孤儿院之前的那小段日子，她又在哪里？
像她说的那样在外流浪吗？
一个14岁的女孩子，长得漂亮可爱，身边没人护着，很难想象会不会遭遇什么危险。
沈逸舟脑子胡乱地想着，朝着她看了过去。
见她嘴角带着浅浅的微笑，沈逸舟却觉得心脏被重重一击。
说话的时候，都有些喘不过气：“那今天她……她怎么……”
“她回来了，她说当年的事情是她对不起我，想让我给她一个弥补过去的机会。”
“那许总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许元玖抱着双腿，将头埋在腿间闷闷地说道，“我心里肯定是恨她的，恨她就那么把我扔下让我流落街头，可是那是我的亲生母亲，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四周安静了下来。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沈逸舟坐近了些，犹豫了片刻还是伸出手将她抱在了怀里。
而许元玖在僵了一瞬之后，也伸出一只手环在他的腰间。
“不管许总怎么做，我都会站在许总这边的。”
那晚许元玖再次留在了公寓里。
两人什么都没做，只是泡了一壶花茶，面对面坐在阳台的椅子上，一边喝着茶，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今天的天气倒是好，墨色的天空中缀满星辰，即使周围没开灯，也依然清亮。
沈逸舟看着远方，微笑着开口问道：“夜深了，许总下定决心了吗？”
他的声音温柔低沉，在这寂静的夜里让人更安心。
许元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花茶，又给沈逸舟也倒了一杯：“你觉得呢？”
话语之间有些试探的意思，但是语气却很是平和。
沈逸舟感受到了这种反差，也没敢轻举妄动：“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自然没办法评价这件事情。”
他说完顿了顿，看向她的眼神很是诚恳：“其实许总如果不介意的话，倒是可以跟我说说。”
许元玖也朝他看了过来。
眉眼之间带着笑意，可以眼底的复杂情绪却很轻易就能捕捉到。
沈逸舟知道她对自己的这句话有了什么想法，立马耸耸肩做出无所谓的样子：“我这人记性差，很多事听了就忘了。”
“我的记性倒是不差。”
她这么说，原本沈逸舟以为她不会继续说下去了。
可是没想到她却轻轻叹了口气，低沉着声音说道：“我记得从我记事起就是跟她一起生活的，不过她一直对我很冷淡，除了照顾我的生活起居之外，她不会跟我多说一句话。闲下来的时候，她就坐在窗户边发呆，我至今都不知道她那个时候究竟在想什么。”
她停下来没再说话，沈逸舟为了场面不尴尬又接了句嘴：“或许她什么都没在想，只是在想她自己罢了。”
“也许吧。”许元玖扯了扯嘴角，“不过后来有一天我放学回家，家里的门锁被换掉了，无论我怎么敲门都不开，最后是房东过来告诉我，我妈走了。
我没有地方去，我觉得无论哪里都很危险，所以第二天放学我没走，偷偷躲在学校里。
我想着学校里安全，我干脆住在学校里好了。
住在学校的那个星期，我吃的是同桌从家里带来的零食，不过终究吃不饱，每天晚上也睡不好觉，导致我身体特别差，体育课的时候我直接晕倒了。
也就是那天，班主任发现我一直住在学校里。
他和派出所的警察一直企图联系我的家长，我也一直在等着我妈来接我，可是等到的消息却是，我变成孤儿了。”
故事戛然而止。
沈逸舟也没再接一句话。
他只是端着茶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许元玖的脑子里因为自己的那些叙述而涌上回忆，整个人都很是疲累。
她往椅背上靠去，声音都有些虚弱：“沈逸舟，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你的身上，你会原谅她吗？”
沈逸舟握着茶杯的手骤然握紧，甚至有些微微颤抖。
他看着茶杯里晃动的茶水，勉强维持着镇定：“我不知道我就不会原谅，比起现阶段她的诚恳，我会更在乎她先前做事的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