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王府。
萧北乾坐在书案后,他难得无心看书,只是枯坐着。
林夏敲门而入,手中捧着翠色瓷瓶,“殿下,按照您的吩咐,已经将掌柜的火化了。”
瓷瓶里装着掌柜的骨灰,萧北乾目光僵凝,久久不能回神。
掌柜的是临山城人士,可临山城距离京都太远,若是将尸体原路送回,途中难免生腐,思量再三,萧北乾让林夏火化了他,再将骨灰送回。
如此一来,掌柜的家里人也不必看到他的死状,徒增痛苦。
萧北乾收回目光,脸色阴沉,“本王让你安排在临山城的人呢?”
林夏垂首,蹙眉回话:“殿下息怒,属下已经派人去调查,但情况恐怕不太乐观,胡大莽和柳七带出来的人,非死绝不可能玩忽职守。”
言下之意,安排在临山城的人,可能已经没了。
萧北乾染上怒意,低声喝道:“查清楚,若还活着让他们给掌柜的陪葬,若是死了,按照规矩办事。”
“属下明白。”林夏略带迟疑的看了眼手中的骨灰:“那这骨灰……”
“你亲自送去临山城,掌柜的家里问起,如实相告吧。”
林夏应下,捧着翠色的瓷瓶出去了。
萧北乾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他向来冷情,总以为除了身边亲近的人,旁人不会影响到他,可是对掌柜的,他是愧疚的。
当初在临山城,掌柜的知道他的存在,要不然楚峰在的时候,也不会准备三份膳食。
之前他料到永兴帝会对他下手,安排了人手过去,却没能阻止悲剧的发生,后来安排在临山城的人没有撤走,算是对他的补偿,可这一次,他连萧璟丞的人都没能拦住。
萧璟丞把人从临山城带到京都,就没想着让他活着回去,就算掌柜的没有死在大殿之上,也会以其他方式长眠在京都,他为的就是用掌柜的性命,告诫他和霍云卿,与他作对,不仅他们有危险,他们身边的人也会有危险。
这一次是掌柜,下一次呢?
死了一个平民百姓,或许对这京都的权贵来说不算什么,萧璟丞大概认定他不会为了掌柜把事情闹大。
可是他忘了,他好不容易成功抱得美人归,就算不为掌柜,他也会为了霍云卿将这件事情追究到底!
人命须得用人命来还!
萧北乾豁然起身,吩咐守在门外的侍从安排马车进宫。
早朝刚过没多久,尚且没到用午膳的时辰,萧北乾这个时辰入宫,永兴帝还以为是来找他为霍云卿求情的。
在御书房里批阅奏折的永兴帝冷哼一声,吩咐道:“若是辰王求见,就说朕忙着,不见任何人!”
汪公公察言观色,小心翼翼的回话:“陛下,辰王殿下没往这里来。”
没来他这儿?
永兴帝疑惑:“那他去哪儿了?”
“回陛下的话,辰王殿下往羽林宫那边去了,该是进宫正式接手羽林卫了。”
永兴帝闻言眉头紧蹙,今日早朝的时候,他是说过要接手羽林卫,可霍云卿都被他打入天牢了,他还有这份心思?
本以为他会为了霍云卿的事情暂缓此事。
永兴帝发现他根本看不懂这个儿子,每当他认为他该做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却偏偏做了另外一件事情,这种不好掌控的感觉让他莫名烦躁。
为何偏偏在今日接手羽林卫,就不怕他担心是为了争权吗?
永兴帝越发不安,无心批阅奏折,索性起身在御书房里来回走动。
——
羽林宫是羽林卫驻扎的地方,平日里羽林卫会安排人手在宫中巡逻,或是突然监察内宫的各司,比如内务府或者御膳房之类,羽林卫的职责是保护陛下安危,小到日常用品,大到各宫变化,都得在羽林卫的管辖之内。
可以说,羽林卫是宫墙内权力最大的。
统领羽林卫的是林笙,他曾经是永兴帝贴身侍卫,永兴帝登基之后就把羽林卫交给了他,对他的信任可见一斑。
这次永兴帝中毒,还是让赫连图这样的外邦太子派人潜入皇宫得逞了,永兴帝勃然大怒,自然是要惩处羽林卫的。
林笙被降职为副统领,可羽林卫暂时没有正统领,说是降职,其实一切都还是跟以前一样。
直至在中秋宴的时候,永兴帝下旨将羽林卫交给辰王,林笙才有了危机感。
永兴帝登基至今,林笙统领羽林卫,虽说身处内宫,地位却不比那些大臣差,文武百官谁见了他不得礼让三分。
林笙承认,这些年他身居高位,难免有些飘飘然,但他对陛下的忠心毋庸置疑,这次陛下中毒是他疏忽,陛下如何罚他都不为过,可是陛下怎么能把羽林卫交给辰王呢?
纵使辰王殿下无心皇位,可权力是会勾人魂魄的恶鬼,一旦辰王殿下尝到了甜头,难保不会心生歹意,届时他该如何保护陛下?
林笙心里打定了主意,他绝不可能把羽林卫完全交给辰王殿下,这羽林卫掌权者的名头可以送给辰王殿下,但真正能驱使羽林卫的只能是他!
林夏去临山城了,萧北乾只身一人来到了羽林宫,人还没踏进羽林宫,他就听到林笙在拉帮结派。
“诸位跟了我有些年头了,我平日里是如何待你们的,你们心里有数,眼下我被降职,羽林卫即将由辰王殿下接手,不瞒诸位,我心中实在担忧,诸位该是听说过辰王殿下的,殿下身娇体贵,从小到大没吃过苦头,又怎么能明白羽林卫到底是做什么的,所以诸位,我想告诉你们的是,无论羽林卫由谁接手,咱们还是和以前一样,不要乱了规矩。”
林笙就差直接告诉他们,就算辰王接手了羽林卫,你们也得听我的!
萧北乾站在羽林宫门口,轻笑出声。
他的一声轻笑引来诸多羽林卫的关注,林笙猛地转头,顿时如临大敌,他不知道这位辰王殿下是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他方才说的话他又听进去了多少。
萧北乾踏进羽林宫,喜怒难辨的站在门口,他那双眼睛晦暗不明,耐人寻味的盯着身躯僵硬的林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