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阵悦耳的电话铃声响起。
是属于江贺的特殊铃声。
虞莺莺接起电话：“喂？”
江贺原本情绪应该不错，但听到她声音之后感觉不对，立刻担心问道：“你怎么了，声音有点不对，是不是又头晕了？”
“我没事。”虞莺莺扯了扯唇角，努力让自己声音自然一点，又问道，“你在哪里？”
说起这个，江贺就笑：“公司项目出了点问题，需要我去处理，估计得两小时后才能回家。你下午没课了，我给你叫个车，你先去家里等我。”
“公司项目出问题，还那么开心？”虞莺莺问。
江贺想也不想道：“早点忙完公司的事，可以跟你待在一起当然开心。我预定了一个露营基地，晚上带你去露营，我很快就来接你。”
“好，不过不用给我叫车了。”虞莺莺缓了缓，找了个借口说道，“……刚好于晴说我们很久没一起吃饭了，我中午跟她吃个饭，直接回寝室休息。”
她得冷静冷静。
刚回想起来的那些记忆碎片，让她脑子里有些乱……
“行……”江贺笑着问道，“那等我忙完公司的事，我再给你打电话，过来接你？”
“好。”虞莺莺又笑着扯了扯唇角。
挂了电话，她莫名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口气明显松得太早。
没有心思吃午饭，也没有联系于晴，她神思不宁的往宿舍楼走。
九月份的天，气温已经开始往下走，却没有跌得那么厉害。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指尖发凉，怎么暖也暖不了。
走着走着，突然被人拦住去路，虞莺莺神情怔忪地抬眸一看，竟然是宋祁。
她礼貌问道：“有事吗？”
“有事。”
“你找小桃子？”虞莺莺看向宋祁的手，他并没有拎什么东西。
“不是，我是来找你的。”宋祁眼神复杂，一脸严肃说道，“虞莺莺，有件事我考虑了很久，觉得还是不能瞒着你。”
虞莺莺不加思考，礼貌微笑道：“不好意思，我男朋友等会儿就过来了，如果你有事找我，可能你需要快一点。”
“很快，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宋祁同情又心疼地看着她，将手上的一份清单递到她手边，“你看看。”
虞莺莺没有接，只是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我查出来的，你出事失忆前半年，你所使用的手机号的通话记录。”宋祁道，“根据这份记录显示，你和江贺的联系频率非常低，半年时间竟然只有两三次通话，直到最近这两三个月才明显增多。”
深深看向虞莺莺，宋祁问道：“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虞莺莺忽地怔住。
她的二手老年智能机在那次意外事故中摔坏了，之后开不了机，她也没有特意花钱去修理过，就一直放在寝室。
手机里的通话记录，自然更没有注意过。
宋祁又道：“我之前问过小桃子，她说你意外出事之前根本没提过自己有男朋友的事，还劝她不要因为恋爱耽误学业。但意外出事之后，你身边突然就冒出了一个江贺，还愿意跟所有人介绍他……再看到这份通话记录，你不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吗？”
虞莺莺垂在身侧的手忽而握紧，睫毛低垂，敛住眼中的神色。
自开学之后，她经常能碰到宋祁。
他很照顾小桃子，经常来找小桃子，给小桃子送吃的喝的，碰到之后也会礼貌性的给她一份，说是买多了。
她每次都会礼貌拒绝。
她不傻。
虽然之前江贺说宋祁可能喜欢她的时候，她觉得很无厘头，认为是江贺爱吃醋，想多了，但宋祁多和她“偶遇”几次，她便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毕竟宋祁也没有明着说什么，所以她也只能不动声色地拒绝，多在他面前提自己有男朋友的事。
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宋祁有天会递给她一份她手机号的通话记录查询单……
第一时间，虞莺莺明白了宋祁的潜台词是什么。
感情很好的男女朋友，怎么可能半年只通话一两次？
从江贺缠人的性格来看，这一点更加叫人难以置信。
她脑子转得快，加上刚才突然想起的、大量的记忆碎片，她几乎一瞬间就串联起不少之前就觉得不对劲，却没有深想过的点，在脑海中拼凑出一个简单的真相。
只是信息量太大，拼凑出来的真相太过惊人，仿佛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开。
她一时间脑子有些卡顿，有种今夕不知是何年的怔忪。
不敢置信。
但也就几秒，她就反应过来。
闭了闭眼，她冷淡抬眸看向宋祁，清凌凌的杏眸里没有一丝笑意。
她尽可能平静说道：“谢谢你这么有心，来提醒我这个。但对大部分人来说，现在除了快递和外卖电话，应该大部分联系方式都更依靠网络吧？毕竟是相对来说更省钱，更有社交分寸感的方式。”
虽然在意外出事之前，她连一个像样的智能机都没有。
连号都没有。
但在这一刻，她下意识回护江贺，哪怕她心里存在不少疑问。
宋祁开口：“是的，但是……”
“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虞莺莺直接问道。
宋祁立刻哑口无言，一张脸涨红得厉害。
如果不掺杂对虞莺莺的感情，他现在的所作所为能说得上是“路见不平”。
但如果他是喜欢虞莺莺的，那么他的行为难免会让人感觉动机不纯，不够光明磊落。
被她这么直接一问，他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
左右为难。
怎么说都是错。
也不用宋祁回答，虞莺莺转身就走。
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只想让宋祁知难而退而已。
她不需要和宋祁牵扯太多。
她只需要解决她和江贺之间存在的问题就行，如果……他们之间真的有问题的话……
想到这里，虞莺莺感觉胸口有点发闷，一阵比之前都要剧烈的、头晕目眩的感觉又来了。
胸口发闷，眼前发黑，她忽地停下步子。
刹那间。
庞大而无序的记忆碎片，像是从悬崖峭壁上陡然冲击而下的瀑布，浩浩荡荡，气势十足，狠狠将她吞没，冲得她头脑发晕，身体不自觉地颤抖。
“虞莺莺，这是你的校园卡，拿好。”
“你要申请贫困生助学金？资料表填一下，三天后交给我。”
“说自己是贫困生，拿着国家助学金怎么好意思用那么好的手机？”
“江贺赔给她的？切，要我，我饭都吃不起，肯定把手机卖了换生活费呀。”
“她整天吃包子馒头，喝食堂里免费的汤，菜都舍不得多打一个。”
“虞莺莺，老师给你介绍一个家教工作……”
“你别装了！故意穿这种衣服来我家做家教，不就是想趁着我老婆不在勾引我？我现在只是如你所愿……”
“嘻嘻，论坛里有人说她是卖的……”
“江贺又换女朋友了，这次是个御姐。”
“那种京圈太子爷，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都是玩玩吧。”
“虞莺莺两千块一晚，贵是贵了点，但服务保质保量啊，性价比高哈哈哈……”
“送她的豪车又换了一辆，据说是辅导员介绍的家教，谁知道呢，她那么穷，没底线吧……”
“虞莺莺我喜欢你，一千五可以吗？”
“江贺你是不是有病？你想找消遣去外面找，别来找我！拿着你的钱，给我滚，你让我感觉很恶心！你，你别碰我……狗东西！”
“……”
“男朋友？”
“没有大碍，记忆会自然而然恢复。”
“虞莺莺，你太喜欢我了！”
“你之所以记不得，也可能是潜意识里不想记起……”
“……”
无数声音，无数画面，混杂成记忆的山洪……
蜂拥而至。
轰然炸开。
在这股强烈的冲击之下，虞莺莺脸色苍白的死死闭上眼睛，努力稳住身形，却怎么也稳不住。
她感觉自己像是一片被卷入激流之中的小小树叶，无力，失重，迷茫，完全不知道下一刻会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