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漆黑,夏雨阵阵打在蕉叶上,声声入耳。

    红色灯笼挂在内院走廊上、卧房中,给冷肃的夜平添几分诱色。

    靖元王府内寝,女子搀着醉醺醺的男子,望着他出尘的眉眼,满目欣喜与羞涩,她拿过桌上的清茶:“来,将这醒酒茶喝了。”

    男子睨她一眼,目光多了醉意,不似平日里那般清冷,他接过茶盏,仰头一饮而尽。

    一炷香后。

    男子只觉周身一阵燥热,心底似有火苗在徐徐燃烧,直至成燎原之势,欲抬手,却满身无力。

    后背,一只小手弱弱爬上他的肩头,泛着馨香的身子骨贴了上来:“封卿,今日圣上赐婚,下个月,你我便是夫妻了。”

    男子回首,眼底炽热却又含着怒火:“茶里有什么?”

    “嘘——”女子伸出葱白手指,掩住了他的唇,而后大胆的贴了上来,“往后,你便是我的男人……”

    “叶非晚!”

    “我也是你的女人了……”女子依旧低声呢喃着,身子如蛇一样缠着男子。

    男子只觉鼻息间全是女子的娇软味道,他欲推开她,却被她缠的更紧:“封卿,你我二人终成夫妻,我愿把自己给你……”声音越发暧昧。

    封卿僵持片刻,终嘲讽一笑:“这是你的选择,后果自己承担!”

    帷帐徐徐落下,红被翻浪,满室旖旎,不知多久,窗外夏雨依旧,天边逐渐泛起鱼肚白

    ……

    冷,很冷。

    叶非晚感觉自己如坠冰窖一般,冷意顺着她的肺腑爬到心口。

    可却又很热。

    那股热意沿着她的身子传遍七经八脉。

    蓦然,她低呼一声,睁开眼睛。

    白色帷幔,敞亮大床,雕花床栏,紫檀木香,还有……身上半裸的男子。

    “啪——”叶非晚心中一怒,手已先于脑子打了出去,清脆的巴掌声响起:“登徒子!”

    封卿的脸颊侧到一旁,脸上手印分外明显,他望着身下的女子:“叶非晚,如今你倒是装贞洁烈女了?”

    装贞洁烈女?

    叶非晚怔了怔:“你这是何意?”

    她没有装什么贞洁烈女,她应当是死了的,在靖元王府冷院中,害了痨病死去,却为何……此刻安好无忧的在这里?

    这里?

    叶非晚飞快环视了一眼眼前场景,熟悉的摆设,这是封卿的内寝。

    转眸又望向跟前男子,眉目如画,出尘的样貌,矜贵华丽,只是不知为何却少了几丝沉稳,多了几分意气风发。

    为何,这般不同?

    “叶非晚,你又在耍什么花样?”封卿见她举止这般诡异,只当她心底还在想着耍些奸计诡计,“如你所愿,圣上亲自赐婚,你还不满意?”

    圣上亲自赐婚?

    叶非晚终于有所反应,她坐起身子,昨夜的缘故,腰身酸痛的紧,她咬牙忍着,身上暗红色丝绸滑落,露出只松垮垮套着红色肚兜的的半裸上身,她仍旧毫不介意。

    封卿望着女人浑圆肩头、牙白肌肤,双眸一深,昨夜虽被下药,他却未曾忘记那香艳场景。

    “圣上……赐婚?”她艰涩开口。

    可圣上赐婚时,分明是……三年前?

    封卿眉心紧皱,一时之间竟有些看不透这个女人。

    许是没得到男人的回应,叶非晚扭头望他,却一眼望进他的双眸中,毫不掩饰的嫌弃与怀疑,与成亲前如出一辙,至于成亲后,王妃该有的一切,尊重、权势,他都给了她,除了爱而已。

    叶非晚越发怔忡,脑海混乱一片,神情尽是茫然。

    “怎的?又要装无辜?昨夜给本王下药时,你可是热烈的紧!”一想到昨晚,封卿的声音便越发阴冷,他没想到,她竟无耻大胆到这般地步!

    下药?叶非晚终于望向他,几乎无意识问道:“哪一次?”声音嘶哑。

    她对封卿下过两次药——

    圣上赐婚那日,她只想快些成为他的女人,用了药,二人有了肌肤之亲。

    洞房花烛夜,他不肯碰她,她再一次用了药,这一次封卿谨慎了许多,可叶非晚双眼含泪的递给他,他虽然疑心却还是喝下,二人顺利度过良宵。

    封卿似乎也被她问的一愣,继而讥讽一笑:“看来叶姑娘对下药这种事,做的得心应手啊!难怪圣上昨日方才赐婚,你便能给我下药!”话落,人已经翻身坐在一旁,拿过雪白里衣,套在身上,慵懒便要走下床。

    圣上昨日赐婚……怎会……

    圣上赐婚,分明是三年前,可她分明已经受三年不爱折磨,而今……

    可这一切,却又这般真实,真实到她甚至不能说服自己只是一场梦。

    叶非晚睫毛微颤,望着正要离去的男人背影。

    “你放心,”她出声阻止了他离去的动作,“昨夜,我只当你我二人露水情缘罢了,我不会嫁与你。”

    上天既然要她重来,她只想……平常活着,前世是她自不量力,以为能捕获他的心,却终是把自己熬死了。

    如今,她再不愿招惹他。

    封卿身子停顿。

    叶非晚却强忍着身下的不适和腰身的酸软,捡起地上的衣裳,毫不在意身子赤裸,亦不在乎封卿探究的眼神。

    穿好衣裳后,看也没看正坐在床侧依旧紧盯着她的男人,起身走到门口。

    “吱——”不想雕花木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夏雨夹杂着冷风涌进来。

    叶非晚本就不适,被门这么一冲撞,登时身子不稳倒在地上。

    “啊,叶姑娘,怎的不看着路些……”那人言语中夹杂着几分幸灾乐祸与鄙夷。

    叶非晚抬头,熟人——封卿的丫鬟春宁,不止一次的想要爬上封卿的床,仗着是封卿的贴身丫鬟,对她这个商贾世家的王妃出言不逊。

    不走心的道歉后,那人已经跪在床边,“王爷,昨儿个春宁不知被谁下了迷药,没能伺候王爷沐浴更衣,还……还让外人溜进王爷的内寝,请王爷恕罪。”

    口口声声说着不知被谁下了迷药,可是却分明意有所指的望向叶非晚。

    叶非晚忍着不适站起身子,前世因着春宁是封卿身边的红人,她忍着她,可是今生……

    缓缓走到春宁跟前,叶非晚居高临下望着跪在地上的女人,春宁似乎也未曾想到叶非晚会走到自个儿跟前,毕竟以往她都是巴着她,在王爷面前多多美言的,虽然她从未做过。

    “王府的奴才,教养果真是差了些……”叶非晚静静道着,伸手“啪”的一声打在春宁如花似玉的脸颊上,看着她的脸颊瞬间红肿,她满意的收回手。

    一旁,封卿望着女人干净利落的动作,显然未曾想到这女人竟这般泼辣大胆。

    “你……你竟敢……”春宁一手捂着脸颊,望着她,转眼潸然泪下望向一旁的封卿,“王爷,方才我并非有意撞倒叶姑娘,您可要给奴婢做主啊……”

    封卿给她做主?

    叶非晚目光若有似无的朝封卿脸上睨了一眼,巴掌印依旧若隐若现着,讽刺一笑,转身便要离去。

    “慢着。”封卿轻描淡写的声音传来,“打了本王的人,便这般走了?”他鬼使神差开口,莫名想起昨夜她说“我也是你的人了”这番话。

    “奴才跟在主子身边久了,怕是以为自个儿也是主子了。”叶非晚居高临下望着春宁,“王爷不懂教训奴才,我便帮一把。”

    话落,再未看任何人,起身离去,只是走路姿态微微诡异。

    “王爷,奴婢方才真不是有意撞倒叶姑娘,奴婢力道不大,按理说她不会跌倒才是……”春宁跪着行到床侧,声音娇软,“她存心陷害奴婢……”

    封卿最初也以为那叶非晚存心陷害,毕竟门即便被打开,又能有多大力道,哪能将她掀倒。

    可方才,瞧着她走路的诡异姿势,他似乎有些明了……昨夜许是媚香作祟,他……将她折腾了一夜,想到她万般柔媚的身姿,他喉咙不觉一紧,可转念思及她迫他娶她,甚至不惜下药,神色便又冷淡下来。

    “王爷,如今她得了皇上赐婚,更是嚣张,竟连您都不放在眼里了……”春宁未察觉到男人气场微变,仍在抱怨。

    嚣张?封卿眯了眯眸,他为何觉得那个女人方才的反应,并不喜这场赐婚呢?虽然这赐婚,是她那首富的爹找皇上千请万求来了!

    “王爷……”春宁还欲说些什么。

    “出去。”封卿启唇,用春宁能气叶非晚,告诫那个女人,她叶非晚和旁的女子无甚不同,可如今叶非晚都不在了,春宁又有何用?

    春宁愣住,呆怔望着封卿,不知作何反应。

    封卿微微垂眸。

    春宁被他一看,心底登时一阵冷意,连连叩首,退出内寝。

    此间唯余封卿一人,他静默片刻,似听见门外雨声,转眼,瞧着夏雨越发的大,微微蹙眉:“高风。”他低声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