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荆注意到了她的动作,但是他一手拎着缰绳,另一只手举着火把,实在是没有能力给关岚暖手了。
“再坚持一下,咱们马上就要到平安车行了。”
“嗯,咱们见到赵老憨怎么说?”
“怎么说?”秦荆挑了挑自己一边的眉毛:“硬说!”
关岚还在想着秦荆的这个硬说是怎么个硬法,等着到了地方,她总算是知道了。
车行里面会养着一些车把式,吃住在里面,方便人随时用车。
现在已经是后半夜,车行里面就连值夜的人都睡觉去了,院子里面空荡荡的。
这些车把式住的地方可不好,就是一个大通铺,破破烂烂的,屋子没有门,用一个厚厚的土黄色的棉帘子挡着,关岚跟着秦荆走进去之后,就闻到了一股十分难闻的味道。
就是那种很多个不洗澡的男人聚在一起睡觉的味道,汗酸味,脚臭味,被热炕一闷,别提多上头了。
因此关岚刚把头探进去就赶紧地缩了回去。
秦荆的鼻子没有关岚那么好使,他现在的全部身心都被愤怒占满了,进去之后就大吼了一声:“赵老憨!”
通铺上面睡了五个男人,被这一声喊都给惊醒了,其中一个四十多岁的矮瘦男人穿着棉袄棉裤,还裹着破棉被,蒙头蒙脑地坐了起来:“干嘛呀这是,叫魂啊!我才刚躺下睡着!”
等他看清炕前面站了一个凶神恶煞的年轻男人,这瞌睡就全飞没了。
“怎么个意思这是?我这一阵子可是啥也没干,就赶车来着。”
“你刚才送三个男人去了北头的大荒村,那三个男人姓氏名谁,家住哪里?”
赵老憨的嘴张了张,眨了眨眼睛才说:“我不认识啊,天天上我们车行雇车的人多了,我总不能各个都认识吧,人家给钱我出车,就是这么个理儿,你这么闯进来质问我,实在是没有道理啊!”
秦荆的眼睛眯了眯,伸手一拎赵老憨的脖领子就把他从炕上拎了下来:“你撒谎,别逼我对你动手!”
睡在赵老憨左边的一个男人躺不住了,坐起来伸手去抓秦荆的手腕:“我说大兄弟差不多得了,你这半夜闯进我们睡觉的屋子动粗,也太欺负人了吧?”
“我欺负人?”
秦荆冷笑了一声:“你不知道刚才赵老憨干了一件多么大的事儿是吧?他带着三名纵火犯去大荒村,把我们家的暖窖给点了。你知道那里面种的都是什么吗?都是供给睿王府的新鲜时蔬,现在被人一把火给烧了,你说明天这赵老憨的脑袋还能不能在他的脖子上面留住了!?”
“我的老天爷!”旁边的男人缩缩脖子收回了自己的手:“对不住了兄弟,我和赵老憨其实也不熟,你该咋问咋问,我不多嘴了!”
赵老憨哪知道这事儿有这么大啊,吓得都快尿裤子了。
“兄弟饶命,那件事儿和我可没有关系啊,我都不知道他们要去干啥的,要不这做损的事儿我是坚决不能干的。那三个人里面有一个人我认识,叫马大福,平时爱耍个钱,算是一个混子,我听见那两个人管他叫马哥,应该是领头的,要不你找找他问一问?”
“马大福?他和聚宝盆里面的马文栋是什么关系?”
“马文栋?”赵老憨抓耳挠腮地想了一顿,然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想起来了,好像马大福有一个远房的表叔,就叫马文栋!”
这整件事儿终于串起来了,秦荆的眼睛眯了眯,拎着赵老憨的衣领子出了大通铺。
关岚站在外面已经把里面说的话都听清楚了,看见秦荆领着赵老憨出来了,跺了跺已经冻麻了的脚说道:“这事儿果然被咱们猜着了,还真的跟马文栋有关系。”
“现在证据已经这么确凿了,咱们直接报官吧。咱娘她们都在暖窖那里忙活着干活,咱们不能在这里耽误太长的时间。”
“好,直接报官。赵老憨,你到了府衙就把知道的事情全部说出来就行,你不知道内情,算不上从犯,把事情说清楚也就没有你的什么事儿了,但是你若是支支吾吾的不肯说,以后查清楚了的话你就成了从犯了,到那时候再说什么都晚了。”
“我知道了二位好汉,你俩就别吓唬我了,我到了府衙绝对把事儿说得一清二楚,一点都不带扒瞎的,我家里面还有妻儿老小要养,可不想吃官司。”
这个点府衙不开门,但是秦荆也不敢把赵老憨放了,怕明天人再跑了找不到他,干脆押着赵老憨一路回了大荒村。
等着三个人走到村子里面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鲁达福和何水花她们都是一夜没睡,连夜就把暖窖的那个破洞修补好,就连缺的那两个草苫子也都编好了,是村子里面所有的女人一起编出来的。
看着两个人拎着一个半大老头回来,眼睛都熬红了的鲁达福一下子就来了精神:“这个是不是就是放火的瘪犊子?看我不抽死他!”
“不是叔,他就是那帮人雇的给赶车的车把式,但是他认识那些人,我就把他带回来,等着府衙开门之后带到府衙去报官。”
“这么说你们已经知道这件事情是谁干的了?”
“知道了,和聚宝盆大酒楼的那个马管事马文栋脱不了关系。叔你们这都忙活了一个晚上了,赶紧回家去睡一会儿吧,我们家的事儿让咱们全村人都跟着操心了,等着天大亮了之后我就带着赵老憨去府衙报官,余下的事情就不用咱们操心了。”
“那个不得好死的东西,一定得让衙门重重判他,最好是打他八百板子,把他屁股打的稀烂,比你那个时候被杨春风打得还要更烂!”
秦荆:……
做人不好这样的!那么久远的事情还要拿出来说一说,显摆你记性好是咋地?
左右已经这个点了,秦荆和关岚在外面吹了半夜的风,现在是一点睡意都没有,把赵老憨关进屋子里面,关岚干脆烧了一大桶的水,准备给秦荆除一下虱。
这件事儿已经耽误的太久了,久到秦荆都已经打算和头虱缠缠绵绵,生死与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