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霁办事,确实迅速。
第二日,他就请了一位宗室里的长辈到严府来,和严祺商议婚期。
这位长辈,名叫李荣,从前做过宗正寺卿。当年严祺还在京中的时候,跟他交情算得不错。
严祺也不含糊,两边商议之下,将婚期定在了三个月后。
“世子成婚,终是大事。”容氏在一旁问道,“不知长沙王可会过来?”
李荣道:“京城到广州何止千里,单单从这里送信过一趟,便要不少日子。长沙王如今身体又不好,要他长途跋涉,只怕是不行的。这婚事是圣上赐下,便是由圣上主婚,长沙王来不来倒也无妨。”
容氏颔首,与严祺觑了一眼。
将李荣送走之后,夫妻二人在一处说话,容氏叹口气,有些难过。
“说是圣上主婚,可终究不过是个名头。”她说,“成婚这般要紧的事,对面竟是连个像样的长辈也没有,像什么话……”
她说着,眼圈一红,垂下泪来。
严祺正喝茶,看着她,“啧”一声,道:“这有什么。你看那些状元、探花,凡是没有成婚的,哪个不是放榜之后就被京中的高门招了去?这些人,家但凡远些的,都是在京中成亲拜堂,日后再回家去见父母,不也都是和和乐乐的?你就当我们家一样招了婿,别的不说,这上门的女婿还是个王世子,不比别人家风光?”
容氏听了,不由“噗嗤”一声笑出来,道:“你倒是想得开,当初也不知是谁提到他们家就变色。”
“此一时彼一时。”严祺叹口气,道,“谁让漪如这小冤孽谁也看不上,竟是看上了长沙王世子?你女儿的脾性你又不是不知道,不是她真心想要的,她就算嘴上应了也会千方百计推脱。她先前不是总说,这辈子不嫁人,要留在家里么?她为何这么说?可不就是心里有这王世子,又觉得成不了,故而说出这等话来。现在呢?这赐婚下来,她是什么也不提了。我听阿陈说,她昨晚睡下之后,梦里都在笑。”
容氏想到今日漪如那精神抖擞的模样,也笑了笑。
“可王世子家在广州。”她提醒道,“漪如若是跟他回广州去,我们再要见她可就难了。”
“回广州?”严祺冷笑一声,不紧不慢道,“你以为圣上会放他回去?莫忘了,圣上之所以赐婚,那就是为了把王世子绊在京城的。”
容氏见他言之凿凿,正待再说话,仆人突然来报,说长沙王府送东西过来了。
“送东西?”严祺讶道,“送的什么?”
“小人也不知。”仆人道,“足有四五车,装得满满当当。”
严祺和容氏忙起身出去看。
带东西上门来的是汪全,见到严祺夫妇,他行了礼,笑眯眯道:“广州那边前些日子运了些东西上京来,都是些广州和南洋番邦的特产。世子让在下送些过来,说让君侯和夫人尝尝鲜。”
说罢,他将礼单呈上。
严祺和容氏看去,只见礼单上罗列之物,林林总总上百样。除了些干货吃食之外,还有各种香料、药材、珍玩、布帛,不一而足。
“如此厚礼,我等怎好收下。”容氏随即道,“王世子的心意我等心领了,还请汪内侍带回去。”
汪全忙道:“夫人这可就是为难在下了,世子送出去的东西,从来没有收回的道理。君侯和夫人若不收下,在下便办砸了差使,只好回去受世子责罚。”
严祺看他一眼,道:“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还请汪内侍为我们带个话,便说多谢世子了。”
汪全笑道:“君侯气。”
严祺又让人取了钱来,给众人看赏。汪全等人谢过,告退而去。
“世子为何突然送这许多东西来?”容氏嗔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聘礼。”
“还能为何,自是为了讨我们欢心。”严祺说着,让人把几只精美的匣子箱子打开。他在京中的贵胄纨绔之中浸淫多年,是个识货的,只看了一眼那些珍玩,便已经知道都是名贵之物。
“长沙王果然是个财主。”他感慨道,“前番送良驹,这次又送来这么些金贵之物,不要钱一样,也怪不得圣上眼红。”
漪如听得了消息,从后宅来到前堂。
只见严楷和玉如都已经到了,各自手里都拿着东西,爱不释手。
玉如面前的是一套精巧的七仙女人偶,各人梳着不同的发髻,穿着不同的衣裳,姿态各异,颇是得趣。
严楷则拿着一柄宝刀。刀身上的铸造纹路漂亮,一看就是上好的钢口。
至于容氏,她一向喜欢调香,尤其喜欢沉香。李霁送来的沉香,论品质,在京中都难见。容氏打开一匣,看了又看,爱不释手。
漪如前阵子看过账本,容氏这些年,已经不怎么买香料。想来,都是香料贵重,而家中进项捉襟见肘的缘故。
“姊姊!”玉如见她来,高兴地说,“这都是阿霁送来的!”
“又没规矩。”容氏嗔道:“什么阿霁,要叫王世子。”
严楷笑嘻嘻道:“也不必非要叫王世子,过不久就是姊夫了。”
话才出口,严祺似笑非笑扫来一眼,严楷乖乖闭嘴。
看着一屋子满满当当的东西,漪如有些啼笑皆非。
“这些都是阿霁送来的?”她话才出口,就看到了边上的一口箱子。
那箱盖开着,里面放着整整齐齐的书,全是四书五经之类的。
漪如愣了愣,道:“这些书是给谁的?”
“自是给阿楷的。”严祺把玩着一柄白玉如意,教训道,“我常对阿楷说,立了功自是大善,可书也万不可丢了。历来那些名垂青史的大将,哪个不是满腹经纶,文武双全?切不可舍本逐末,顾此失彼,日后受人嘲笑。”
严楷讪讪,应了一声。
漪如朝那堆书走过去,拿起面上一本《论语》,而后,赫然看到了底下的《琼海驯龙记》。
心中一紧,她即刻将那本《论语》放下。
“姊姊。”玉如道,“你喜欢什么?”
漪如随手拿起旁边桌子上的食盒,里面装着各式各样的番邦果干。
“我喜欢这个。”她说罢,对仆人吩咐道,“这些书莫乱放,送到阿楷书房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