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祺见罗半仙沉吟不语,着急起来,忙问:“小女之事,莫非与半仙所观天象有关?”
罗半仙喝一口茶,定了定神,道:“贫道听闻,君侯要去扬州?”
严祺道:“正是。”
“贫道观天象之时,为君侯算了一卦。”罗半仙道,“只怕君侯此去,乃注定有些坎坷。”
严祺讶然:“不知是何坎坷?”
罗半仙摇头:“天机不可泄露。”
见严祺神色不定,罗半仙也不绕弯子,道:“不过,贫道却知道那让君侯趋吉避凶,化险为夷之法。”
严祺眉间一展,问道:“何法?还请半仙不吝赐教。”
“君侯可将府上的大女君带上,”罗半仙道,“这位女君确实通了灵性,乃有神仙护佑,君侯带上她,必可逢凶化吉,安然无恙。”
严祺看着罗半仙,不由愕然。
*
漪如在家里等着,不出意料,严祺回来的时候,看着她,神色复杂。
“今日怎这般早?”容氏抱着玉如迎出来,道,“不是说官署里忙得很,要晚些才能回来么?”
严祺没答话,却对陈氏道:“阿姆且带漪如回房,今日的晚膳便不在一处吃了,我稍后让人将晚膳送过去。”
陈氏应下,带漪如离开。
漪如知道他故意支开自己,也不多言,乖乖跟着陈氏走出去。
容氏诧异道:“你这是做甚,好好的,为何分开用膳。”
“我有些话与你说。”严祺说罢,又让乳母将玉如带走在,摒退周围伺候的人,在榻上坐下来。
“我要带漪如去扬州。”他说。
容氏一愣:“为何?”
严祺拿起茶杯喝一口,跟容氏说起了今天罗半仙来见他的事。
容氏听着,只觉啼笑皆非。
“就为了那罗半仙说的话,你就要带漪如去扬州?”她说,“漪如一个九岁孩童,哪里有什么本事逢凶化吉,莫非你遇上匪盗,她还能跳出来为你挡刀挡箭不成?”
“挡刀挡箭自是不至于,可我想着,既然罗半仙都这么说,那让漪如跟着我去一趟也无妨。”严祺道,“漪如自从那场昏厥醒来之后,性情大变,亦有许多未解的神奇之事。你我有目共睹,这总做不得假。她不但言中了一些事,亦确实如有神佑。你想想那猎会之中,千钧一发。连长沙王世子都磕了碰了受些小伤,她却毫发无损;圣上和长沙王也都说,是漪如立下了护卫太子之功。你想想,若非神灵降福,又哪里有这桩桩巧合之事?”
听得这话,容氏的脸上也有了些迟疑之色。
严祺说的不无道理。这些日子,夫妻二人谈起漪如,对她的变化都有些困惑不解。唯一的解释,确实就是她从假山上摔下来那一跤有些名堂。容氏每每到庙里,也都要为漪如问上一卦。
不过怪力乱神之事,终究不登大雅之堂。加上漪如这些日子虽表现得与从前大不一样,但神志清明,还懂事了许多,让严祺和容氏省了不少心。大体而言,夫妇二人对她这般变化是欣喜的,也就不去细究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缘由。
如今,经得罗半仙之口,此事重新被提起,让容氏也不得不认真起来。
“可扬州离京城千里之遥,旅途辛苦,她一个孩童,如何吃得消?”她有些迟疑,“若是生病了怎么办?万一走失了怎么办?听说拐卖孩童的人可不少……”
“你这话,说得仿佛我会将她扔着不管一般。”严祺道,“我都想过了。路途远些是远些,不过一路车船备好,弄得舒适些,倒也无妨。我和王承业都是讲究的人,吃的住的必不委屈,漪如跟在我身边,不会累着;京城到扬州,途径之处,都是天下最繁华的地方,就算漪如真的得了什么急病,自也有医有药;至于其他,我多带几个仆人,一路将她伺候好,她去何处都有人跟着,可保万无一失。”
容氏见他说得头头是道,知道他已经将此事盘算好。
不过她仍觉得不放心,不满道:“原来你都想好了,如今与我说起,不过是要告诉我一声?”
严祺连忙道:“我是要与你商议,你若不愿,我自然听你的。”
容氏道:“就算你照顾得再好,也终究不如家里。漪如跟你这一去就是半年,我连个人也见不到,又如何放心?”
严祺道:“也不只是我来照顾漪如。你忘了,前两个月,你父亲曾经来信,说他要到扬州去一趟?我寻思着,他如今已经在扬州。上次那信里,他还说想看看漪如和阿楷,阿楷我就不带了,漪如跟我去了却是正好。她许久不曾见她外祖父,也该探望探望才是。”
提到父亲,容氏一时没了话语。
容氏的父亲容昉,在南阳是个小有名气的商贾。容家世代经常,传到容昉这一代的时候,本来已经有些没落,但容昉凭着一己之力,重振家业,颇是殷实。
相较之下,当年的严禄一家虽然身为南阳侯支系,大家子弟,名头响亮。可实际上,旁支的日子远不如长房风光。一家人靠着薄产度日,遇到些不好的年景,日子既紧巴巴的。容昉待邻里和善,见严禄一家有了困窘,会主动周济些。与南阳侯那边相比,这邻居倒是更像亲戚。
两家交好,故而有了严祺和容氏两小无猜。后来严祺与容氏成婚,严孝之虽一开始反对,却仍念着两家交情甚笃,在严祺的软磨硬泡之下,终究没有坚持。
二人成婚之后,容氏别离父母,到了京城里来。
严家当时如日中天,早不同当年,对容昉这亲家,也想好好表示表示。严孝之打算在京城置一处宅子,将容昉夫妇过来,安度晚年。但容昉放不下家中产业,妻子林氏也不舍故土,最终没有成行。
而这些年来,容昉另外做起了玉石生意,将南阳特产的玉料贩到扬州,在扬州有了自己的货栈。
对此,严祺其实颇有微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