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如毕竟是个婴儿,严祺夫妇还想陪皇后叙话,不料,她哭闹起来,怎么也哄不住。
严祺无法,只得带着全家告退。
皇后今日心情舒畅,微笑着答应了,让身边内侍送他们出宫。
玉如弥月,能得宫中设宴庆贺,对严祺来说自是面上有光。
从宫中回来,他一路都是笑眯眯的。
回到家中的时候,严祺似忽而想到什么,夸奖起漪如和严楷来。
“你们姊弟二人今日在宫中甚是安分。”他笑眯眯道,“不似崇宁侯那家一般,吵吵嚷嚷到处乱走,几个宫人也按不住。日后,你二人当以此番为楷模,在人前庄重些,我与母亲面上也有光,知道么?”
漪如应了一声,再看向严楷,只见他目光躲闪,少顷,也应一声。
自从容氏生产,为了方便照顾,严楷搬到了漪如的小楼来,跟她一起住。
回到小楼,漪如即刻将严楷拉到自己的房里,关上房门。
“今日之事,你再与我说一说。”她一脸严肃地问道,“你不是去那园子里玩耍么?怎会跑到了书斋里,又怎么遇到了太子?”
严楷小声道:“姊姊不是不让我再提……”
漪如捏捏他的脸:“我说此事你知我知,不许你跟别人说。在我面前,你自是不可隐瞒。”
严楷挠挠头,老实道:“我本是去那园子里找蛇,见到一只狸猫,我便去追,便到了那书斋里……”
说着,他望着漪如,面色通红:“姊姊,圣上和徐夫人为何不穿衣裳打架,一点也不害臊。”
漪如神色不改:“这我怎知。后来呢?你如何遇到了太子?”
“是太子走到了我身后,还将我吓了一跳。”严楷撇撇嘴角,“若非他捂住我的嘴,我便叫出来了。”
“而后呢?”
“而后,太子拉着我悄悄走开,离得远些,便告诫我不得打扰圣上,也不许我对任何人说,让我回去。”
漪如看着他,有些狐疑:“他只这么说?没有别的?”
严楷摇头。
漪如有些诧异。
太子这么做,显然是不想让严楷被发现。换而言之,他其实帮了严楷一把。
他这么讨厌漪如和严家,为何要帮严楷?毕竟他全然可以不管严楷,由着严楷将皇帝的秘密撞破,那么皇帝自然会对严家生出芥蒂来。
但他没有。
有那么一瞬,漪如几乎怀疑自己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脑子里浮起上辈子太子那张虚情假意的脸,她随即打消了念头。
哪有什么君子,到底不过是年纪小,心眼还没长好,不懂得作恶罢了。
“此事,虽然太子在场,可你日后见到他,要当作什么也不知道,不可说出一个字,知道么?”漪如对严楷叮嘱道。
严楷望着她,似懂非懂。
漪如于是教他:“你现在就当我是太子,我问你,今日在小阆苑的书斋里,你看到了什么?”
严楷:“圣上和徐夫人……”
话没说完,漪如拉过他的手,打了一下手心。
严楷吃痛,叫了起来。
“你忘了我方才的话了?”漪如瞪着他,“就算是太子亲自问你,你也要说不知道。”
说罢,她看着严楷:“你仍当我是太子,我问你,今日看到了什么?”
严楷不敢大意,忙道:“我什么也不曾看到。”
漪如盯着他:“真的?”
“真的。”
“那我再问你,我今日在小阆苑里遇到你……”
“我不曾去过小阆苑。”严楷灵机一动,斩钉截铁,“也不曾见过太子。”
漪如道:“那你今日人也不见,去了何处?”
严楷想了想:“我去了……去了小阆苑下面的溪流边上,找小蛇。”
漪如终于露出满意的微笑,摸了摸他的脑袋。
见漪如松开他的手心,不再打他,严楷也松了一口气。
“以后再到宫里或者别的地方,你不许再这般乱走。”漪如告诫道,“好端端的,钻到那等人迹罕至之处做什么?就算你真想去,也该让大人跟着去,否则你若是被蛇咬一口,小命还要不要?”
严楷嗫嚅道:“无人陪我去……我若跟母亲说,她会训我,跟内侍宫人说,他们会告诉母亲。崇宁侯家的那几个小童,他们听说我想去看小蛇,都笑话我……”
看着他可怜巴巴的模样,漪如一时无言以对。
说来,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漪如其实都不大了解严楷这个弟弟。
并非是因为她不关心,而是严楷毕竟比她小了几岁,又是个男孩,平日里玩不到一处去。在漪如的记忆里,严楷小时候顽皮好动,惹出来的祸事比漪如多多了。也是因此,小时候,漪如对容氏和严祺颇是不满,时常向他们抱怨,说明明严楷比她顽劣,为何大人们总是训她,而不怎么管严楷。
那时,容氏笑她小气,说她是比严楷大,自然要做个表率,不训她训谁?再说了,她是个女子,自当端庄些,怎能跟男子比?
漪如听了,十分不服气。
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严楷个子越长越高,也越长越好看。漪如跟太子定婚的时候,坊间流传的什么长安四公子天下五才俊之类乱七八糟的名单里面,已经开始出现了严楷的名字。每当他出现在众人面前,也总是会吸引来一片倾慕的目光。
而严祺被处死的时候,严楷作为他唯一的儿子,也没有躲过,漪如连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
想到日后,漪如只觉一阵心悸,看着仍然稚嫩的严楷,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你日后若找不到人,便来找我,我带你去。”她说。
严楷眼睛一亮,却狐疑道:“姊姊又不喜欢蛇……”
“我自是不喜欢。”漪如道,“我跟着你,是为了防着你被蛇咬了,连个报信的人也没有。”
严楷讪讪。
“记住了?”漪如道,“日后若被我发现你瞒着我乱走,我就连同今日的事也告诉父亲。他定然饶不得你,不但发你跪祠堂,还要给你用家法……”
严楷忙道:“我记住了,姊姊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