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嗓子实在是极令人震撼的。
无论是此前早已洞察誉王与夏二皇子计划的,还是浑浑噩噩毫无知觉的宾们,一时都惊得或露出愕然表情,或掉了筷子、或腾地立了起来。
连太后娘娘轻轻闭了闭眼,转动着手中砖红色佛珠,呢喃了一句‘阿弥陀佛’。
誉王与夏二皇子也都在对视后一笑,无声吐出一口气,感受到了尘埃落定的安定感。
此后才是众人找回自己舌头后,一瞬爆发出的沸反盈天的议论声。
“穆氏女行刺了陛下?”
“那贼女人怎么敢?她不是都打算归附夏朝了吗?居然还又做出这种事情?在夏朝皇宫里做出这种事,她这是不打算要命了吗?”
“陛下,我的陛下啊!您此前缠绵病榻半年,老臣每日都在为您烧香拜佛,好不容易盼到二十六皇子落地后,您的身体渐好了,都能迎娶穆氏女为妃了,谁知道竟是出了这一横祸!”
“是啊,谁能想到呢?只看陛下能够和亲了,我们还以为他老人家已经大好了,朝堂从此能恢复正常了……”
……
知晓须当机立断打穆十娘一个措手不及,事情实在容不得半分拖沓,誉王瞅准了时机,抽出了一名侍卫腰间佩剑,故作怒发冲冠状带头往内殿里冲了过去。
“好嚣张的南蛮女,当着我们这么多人的面行刺陛下,这是当我们夏朝无人吗?”
“看本王今日不代皇兄好生给你一个教训。”
“皇叔,侄儿来祝您一臂之力。”夏二皇子立即跟上,也抽了一个侍卫的刀,朝着出事的后殿冲去。
誉王与夏二皇子一派的臣子呼啦啦地立即跟上。
群情本就易被煽动,一见誉王与夏二皇子打头时气势汹汹的架势,又有二人麾下臣子们毫不犹豫地带头跟着冲,一众人出于从众心理也就稀里糊涂地跟着去了。
“那我们也跟着去看看。”
“也不能让这穆十娘跑了。”
“快,大家都去了,咱们可不能被落下了。”
……
出了崇化殿正殿,穿行过一条青石长廊,转过两道高大雪白石门,就到了新房所在的崇化后殿了。
大门已被两名膀大腰圆的粉衣宫女一左一右守住了。
一见誉王过来,两名粉衣宫女就都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夸张煽情地抹起了眼泪:“王爷,二皇子殿下,你们可算是来了。凶徒穆氏女就在里头,是她害了陛下性命,并非我们保护不力,还请您们来替我们做主啊。”
望着二人并不逼真地哭技,一众本就机敏的臣子脑袋清醒了不少,都察觉出了些许异样。
若陛下真是方才出事的,这些人早就已当场吓傻了,哪儿还有胆量饶有介是地跪地求饶。
传闻中陛下可早就死了,莫不是……
本也没指望能瞒过群臣,誉王并不管身后众人的表情,只管一脚踹开了后殿大门:“穆氏女速速放下武器,本王还可以饶你一命……”
众人也都跟着喊起来:“穆氏女,放下武器,不许有抵抗,还能有一条活路……额……”
声音突然卡了壳,是因为大门一被推开,众人就都看见新娘子端端正正坐在床边,从腰间大荷包里不断掏出东西,慢吞吞喂入口中嚼着,连大红盖头都没掀,簇新喜服上无一丝褶皱。
俨然是从始至终没挪动过。
床上面色青白的夏帝尸体,早已经被冻成砖一样的冰坨,一瞧就是已死了大半年了。
额……
这实在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说是穆十娘害了陛下吧?
场面一时格外尴尬。
“王爷、王爷,你们终于来了……”一名蓝衣宫女膝行过来,抱住了誉王的大腿,撕心裂肺地哭着,“你们可要替陛下做主啊,方才奴婢才一时不察而已,穆氏女居然就突然发了疯,拿着烛台直接敲了陛下的后脑勺……可怜陛下才刚睁了一下眼睛,就这么被穆氏女敲晕了,人就这么去了……”
“穆氏女大胆弑君,伤口还在陛下后脑上,实在是证据确凿人赃并获,还请王爷替陛下讨回公道。”
“不信、王爷可以看看陛下伤口。”
众人忍不住一顿嘴角抽抽。
不愧是能被安排在内殿的,这名宫女比门外二人投入多了,一顿唱念做打哭得真情实感的,竟恍惚间让人以为她说的是事实了。
可是看陛下伤口……就算陛下后脑上真有那一伤口,那至少也是半年前的凶徒所为,与今日才见陛下的穆十娘有何关系?
这是要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不顾众人如何内心凌乱,誉王手持着一把利剑,一声不吭上前翻过了夏帝尸体,露出了后脑勺的确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虽然已经冻得血肉模糊只剩下冰棱子了,也能看出的确像是烛台之类钝器所为。
一众人心下了然。
当初陛下必定便是因这一伤口而亡的。
“好、好、好!”一看到那伤口便如抓住了有力罪证,誉王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怒视着穆十娘道,“没想到你这女人如此恶毒,对我皇兄下手如此之狠。”
“在和亲新婚之夜就对我皇兄动手,恐怕你这女人是一早就算好了,要以和亲之名来刺杀我皇兄的吧?
“你可知道弑君在我夏朝是要满门抄斩株连九族五马分尸的死罪?今日本王必定不能饶恕了你这恶女!”
“来人,立即把这弑君罪人押解起来。”
哐当一声,大门处立即涌进来两队身负甲胄的士兵,用锋利的枪尖对准了穆十娘,团团地将她围了起来。
眼见着杀人凶手被死死围住,誉王动情地朝夏帝跪了下来,砰砰磕了两个响头:“皇兄,我为你报仇了啊。”
众人:……
指鹿为马也不过如此了吧。
虽然明晓这是一出实打实的栽赃闹剧,但所有人都知趣地保持了沉默,任凭着誉王进行着他的表演。
一群人一番声情并茂的表演中,忽然有一人指着新娘子,狐疑地低声问道:“都轮入这般境地了,这女人怎么一直不说话,还一直在吃着东西?”
另一人皱眉补充道:“崇化殿膳房似乎并未供应吃食?”
的确有些奇怪了,自始至终毫无反抗,这不像穆十娘!誉王听到这一对话,也察觉出不对,心头突了一下,一把挥开侍卫们,上前掀起了新娘子的盖头。
然后看清了盖头下人的动作,所有人都发出了惊叫。
“啊!”
“天啊!”
“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