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阿玉离开屋子后，穆十娘独自平静思索了许久，才一扭头唤了暗影卫进来，沉声问道：“查出来了吗？”
她问得是今日穆五奶奶与阿玉被抓捕的事。
自甫一知晓这件事起，她就觉得这件事处处透露着蹊跷。
在今日被线人举报之前，穆五奶奶与阿玉已在那处住了四五个月，一直都风平浪静相安无事。
深知自己画像被贴在满城的通缉令上，但凡露脸就有暴露的风险，阿玉甚至一连四五个月都没有出过一次门。
穆五奶奶每次来往看望时更都格外小心。
怎么就突然冒出一个线人，将二人住在那处的消息透露给了大理寺的官员了呢？
更令人觉得奇怪的，这名线人还深知穆五奶奶的存在，不仅将她一并纳入了通缉，还拥有着她的清晰画像。
穆十娘是一个不相信巧合的人。
甫一将穆五奶奶和阿玉救出后，她就派人去调查了整件事始末，将目光放在了告密者身上。
早已等候多时的暗影卫悄无声息入内，恭敬跪在了穆十娘面前：“大小姐，按照您的吩咐，属下已经调查过这段时间夏六皇子与夏九皇子两处的来往出入记录了。”
“其中夏九皇子表现得十分乖顺听话。除却在初二与十二时找我们要了一些御寒的衣物和打发时间的游记话本外，并没有任何异动。”
“夏六皇子大体表现与夏九皇子相同。”
“只除了一件，在十三号他突发了宿疾，经过我们府上大夫诊治后，由一名暗影卫押送着他一名亲近随从去附近一家药铺里抓了药。”
“得到大帅您的命令后，我们已经将那名夏六皇子亲近随从抓起来，亲自审讯一番了。”
“因为大帅您早有命令，将夏六皇子身边惯用的亲近人都打发了。”
“如今夏六皇子身边常用的都是我们派去的人。这名随从也是我们临时雇佣的，并没有经过专门的训练，很快就将事情真相全部交代了。”
“那日他得到夏六皇子命令，借着给夏六皇子买药机会，向药铺掌柜的交代了两件事。”
“第一件便是命令将五奶奶与阿玉刺的画像与踪迹都偷偷递到了大理寺处，催促大理寺的人立即开始全城搜查。”
暗影卫说着抬头看了眼穆十娘，表情有些同情与古怪，“至于第二件就有些……”
穆十娘挑起了眉道：“第二件是什么？”
暗影卫开口道：“夏六皇子在府里偷了一大块成色极好的金子，让人偷偷送到了零陵郡主府上，让人亲自交给了零陵郡主。”
“只是不知道为何，零陵郡主并未亲自出面收这一金块，只说是怀孕了身子重不便见人。”
“最后金块由零陵郡主贴身丫鬟收下了。”
穆十娘一瞬也挑起了眉，抬了抬手道：“把夏淮带过来。”
……
似乎是早料到会有这一着，夏六皇子被五花大绑着带上来时，动作与表情都十分平静。
被踹了一下膝弯，他跪在了穆十娘面前时，甚至还颇有礼貌地抬头打了个招呼：“穆大帅，许久不见了。”
的确是许久不见了。
自从到了夏朝后，穆十娘就一直忙于应付誉王、夏二皇子，忙着在夏朝皇室权贵间广织人脉。
除却在一开始借和亲使团身份时，招来夏六皇子让他露了个面，向夏朝朝廷的人证实了自己一行人的真伪后，穆十娘还真没怎么搭理夏六皇子了。
夏六皇子一直不闻不问地被她扔在了后宅。
她倒不是把夏六皇子忘了。
她是在等夏六皇子行动。
凭她对夏六皇子的了解，夏六皇子性子坚韧强大还野心勃勃，绝对不是一个会因被俘虏被关就灰心丧气乃至坐以待毙的人。
她相信夏六皇子一定会想办法脱困。
他也一定还有底牌。
否则当年他一个一无所有的冷宫皇子，又是怎么在短短两年时间里，屡屡抓住时机重新握得权柄的？
夏帝已经身亡的消息瞒不了太久，中间又已经耽搁了两月，留给夏朝诸位皇子的时间实在不太多了。
夏六皇子按捺不住太久的。
对待这种情况，一动反而不如一静，守株待兔反而是最好的处理办法。
故而穆十娘只是把夏六皇子晾住了。
说实话，夏六皇子能忍耐到这时候才出手，都已令穆十娘颇为吃惊了。
“的确是许久不见了。”穆十娘轻轻笑了一下，端起了散发着温热奶香的茶杯，“这段时间夏六皇子是没有休息好吗？您的气色看着并不大好？”
这倒是一句实话。
大抵是伤心思虑过甚，夏六皇子面容甚至比一直在颠沛流离、被通缉追捕的阿玉更差。
眼角有着淡淡血丝、眼下有着青黑眼袋，面庞是许久未曾好眠的青黄，头发与衣裳都似一夜未曾整理换洗过，给人格外憔悴劳累的感觉。
夏六皇子显然也知晓自己状态，只是扯了一下嘴角，沉声对穆十娘开口道：“穆十娘，你是为穆五奶奶私藏的刺被发现的事来寻本王的吧？从做下这件事开始，本王就没想过有所隐瞒。”
“现在既然你寻到本王处，想必也是找到了证据，本王也不做任何无谓的狡辩。”
“这件事就是本王派人去办的。”
倒没料到夏六皇子会如此磊落，穆十娘好看眸子闪过一丝意外，意有所指地道：“夏六皇子倒是磊落。”
夏六皇子扯了一下嘴角，似是想自嘲地讥笑一下，却最终疲惫得没有力气笑出来。
他只是盯着穆十娘道：“本王与穆五奶奶和那刺无冤无仇，这次本来也没打算害他们。否则穆大帅是知晓本王的手段的，就算不能立即将穆五奶奶与那刺置于死地，也不会容许此事如此轻易地过去了。”
穆十娘只挑眉继续听着。
“之所以要闹出这件事，是因为我想要见穆大帅。”夏六皇子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凝视着穆十娘道，“我想要与穆大帅做一个交易。”
当即穆十娘就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