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是好久不见了。
从在晋州城的一别开始，他们至少也有三个月没见了。
车马慢，书信远，鸿雁传情犹显不够，穆十娘只能在一日又一日的思念里，描摹着骆皓宸的眉目笑容，温习着那清冷温和又宠溺的语气。
但直到见到真人的那一刻，穆十娘才明白无论思念时想得多么美好，都不及一个真实的温和问候与温热触摸。
她仿佛十年百年没见过般的，细细凝视着骆皓宸的眉眼，也轻轻地应了一句：“骆郎君，好久不见。”
然后仿佛同时约好了般的，二人格外好看的眼睛对视着，都灿烂地笑了一下。
或许两个人相处时，最自然的状态莫过于‘一见你就笑’。
自然而然地牵起了骆皓宸的手，触及到那修长手指指尖的温凉，穆十娘熟稔地责怪道：“这么天寒地冻的天气，怎么也不坐马车，就这么出来了？”
“真以为自己是冻不坏的吗？”
虽然被穆十娘‘教训’了，骆皓宸却并没有半分愠怒，反而露出了一个乖顺表情，顺手就将穆十娘的手握紧了，认真地小声解释道：“听说你今天要来，我在屋里煮了羊肉羹，迟迟不见你来，又是思念又是担忧，忍不住出来寻你，才没带多少人和东西的。”
“下次不会这样了。”
“啊……”被这直抒胸臆的话弄得心口一热，分明是在冰天雪地的大雪天里，穆十娘耳朵尖竟也忍不住发了烫，不敢看骆皓宸的眼睛，顾左右而言他地道：“你还在屋子里煮了羊肉羹么？听说夏朝的羊肉要比楚朝的嫩一些，也不知还是不是记忆里的味道。”
骆皓宸牵着她的手往前走，温和地道：“羊肉汤正热，屋里气氛正好，咱们一起去尝尝便知。”
……
骆皓宸的确煮了羊肉羹。
更准确的说，他煮了一大锅羊肉羹。
穆十娘一走进了屋子，才发现屋里有着许多人，有押着嫁妆车马提前到夏都的胥都指挥使和扮演楚七皇子的曲善歌，还有一个人闷头吃肉的七豆。
众人热热闹闹地围坐成一团，中间是一个架在大火上，热腾腾烧着的羊肉锅子。
看见穆十娘一行人走进来了，一众人忙都站起来迎接，七嘴八舌地喊着各自称呼，‘穆大帅’‘穆小姐’‘大小姐’‘五奶奶’……
还有人朝后厨方向招呼着道：“大小姐她们已经上来了，可以开始上菜了。”
看见这一热闹场景，骆皓宸一向清冷自持，看不出什么情绪的面庞，也难得露出了几分郁色：“本是想用这一锅羊肉汤与十娘好好聊聊的。”
“谁知七豆不小心走漏了消息，一听说你要过来，我要亲自设宴迎接，他们为了第一眼看见你，就都围了过来了。”
穆十娘本还在遗憾二人单独相处时间的短暂，一见骆皓宸竟也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登时噗嗤一下笑了。
她贴着骆皓宸的耳朵，出了一个坏主意：“待会儿你让人把他们灌醉，我们再单独说说话。”
骆皓宸面庞还是端肃自持，看不出任何会随着穆十娘使坏的端正模样，絮叨了一句：“冬日饮酒过度，只怕会伤身。”却转身就朝人吩咐着让多拿几壶烈酒了。
穆十娘于是笑弯了腰。
……
一众人都没有察觉这二人的小心思，一见有人上烈酒过来，都只是高声欢呼着说今天要喝个爽快。
然后在众人热烈的簇拥中，穆十娘被按在了上座上头。
许久没看见穆十娘了，又借着这热闹的氛围，众人心情都是大好的，七嘴八舌地说个不住。
“大帅，你是不知道。咱们赚钱了！头先被运过来的一批货，不到两个月时间，卖得那叫个干干净净。”
“整整三百车呢，咱们至少赚了这个数……”
“这就是一条泼天的财路啊。”
“我已经传信回去让人再从楚朝运货过来了。只要咱们有这一条财路撑着，穆家还会愁没钱吗？穆家军还养不起兵吗？”
“从此咱们要招多少兵就招多少兵，我就是大帅您的后勤军师。”
又有人啐他道：“就您这德性，还当什么后勤军师呢。他这生意可不细致，赚钱赚得太招眼了，已经有人惦记上了，指不定就有夏朝权贵要来找茬呢。”
骆皓宸坐在穆十娘身旁，只是面庞温和地听着，不时从那煮的乳白的羊肉汤里，夹上一两块煮得正好的羊肉到穆十娘碗里。
朝骆皓宸露出个笑容，穆十娘顺口将那羊肉夹起吃掉，只感觉食物的温热自腹内涌起，温暖了她在外奔波一整日的身体。
然后她才笑着应了一句：“不用怕有人惦记。夏朝的誉老王爷已经答应替咱们照看着这股生意了。”
“以后应该不会有人不长眼了。”
众人都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当下都是惊讶得不行。听穆五奶奶说了事情经过后，众人更是都赞叹不已。
“果然不愧是大小姐啊。”
“才来第一天就得到誉王庇佑了，大小姐这手段可真是一如既往的厉害。”
“听说这誉老王爷因为受夏帝信任，在夏朝皇室地位很是超然，说话比那些劳什子皇子都管用得多。大小姐竟一开始就得了他的青眼，咱们在夏朝可算是站稳脚跟了。”
“大小姐手腕果然出众啊。”
连骆皓宸都略有些惊讶地看穆十娘：“十娘，你救活了誉王兄？”
穆十娘这才记起来，骆皓宸回到夏朝‘认祖归宗’后，便已成了夏朝一名闲散王爷，算得上是誉王爷的‘亲弟弟’了。
她低声解释道：“誉老王爷是因为急怒攻心导致心疾发作，气憋在了胸口导致的假死，我及时用了刀。”
分明是自己早已做惯了的，骆皓宸此时望着穆十娘的眼睛，却闪出了温和的欣赏：“十娘，你果然很厉害。”
望着那目光灼灼的眼神，穆十娘心口忍不住发了热。
瞥了眼依旧沸腾燃烧的羊肉锅，周围几杯下肚已东倒西歪，却还在强撑着喝酒吹牛的热闹人群，她克制不住地提议道：“骆皓宸，我们私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