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七皇子的眼睛登时亮了,忍不住抚掌大赞,连声说了三个‘好’字,才颇为赞赏地望着闵椒:“想不到你还真颇有些能耐,带你这么走一趟倒是意外之喜了。”
二人交谈时并未压低音量,周围已有了些围观目光。
闵椒是个天生谨慎的性格。察觉到那些目光里的不善,又想起楚七皇子方才说得话,她虽然高兴于楚七皇子的夸赞,却还是勉强地笑了笑,缩了缩肩膀,努力减小存在感。
“殿下,正如您方才所说,穆姐姐……穆氏贼人在边境愈发势大,此处毕竟鱼龙混杂耳目众多,唯恐隔墙有耳走漏了消息,我们是不是要找个包厢,私下再隐秘地谈谈?”
楚七皇子也注意到了周围刺探目光,神情却是傲然与满不在乎的,淡淡道:“何必如此麻烦。”
“不过一介无能女流罢了,纵然那穆贼已闯出了几分声势,侥幸得了几分成就,还能撼动半分我朝廷正统威风不成?”
“虽然那穆贼势力扩张得极快,姿态也实在堪称嚣张跋扈,可此处还是我大楚疆土,此处百姓都是我大楚子民。”
“我乃是大楚七皇子,是大楚下一任帝王,普天之下难道还有谁敢真正对本王不敬?”
闵椒不安地挪了挪屁股,笑容更为勉强,却也不敢反驳:“是,七皇子殿下所言极是,是闵椒一时想岔了。”
楚七皇子闻言往背后一靠,神情愈发倨傲地道:“所以,具体说说你打算怎么做吧。”
楚七皇子这般轻视狂妄作态是有自己理由的。
一是他想要引出穆十娘。
此次作为和亲来使去夏朝和亲,他是背负着要替朝廷剿贼的责任的。
安州晋州两城已在穆十娘控制下,在十六万雄兵的虎视眈眈下,他贸然前去剿匪是真的自找死路。
最好的办法是将穆十娘引出来。
而他便是最好的诱饵。
他一路走来作派越是张狂嚣张,引来的注意力越多,就越能将穆十娘的目光吸引过来。
二就是他瞧不起穆十娘的战功。
在当今朝廷历练过数年之后,他对朝廷上下官员虚浮夸张、好大喜功的作风身有深切感受,也从此得了一个切实经验。
但凡做给全天下人看的边境战功,国库丰盈等喜讯,都只能信三分。若是碰上一些不要脸的官员,甚至连一成都是信不得的。
虽然方才吓唬闵椒时说得可怖,实际上他看见穆十娘战功时,内心第一反应便是嗤之以鼻。
好会往自己面上贴金的一女的。
五天整编了十六万大军,半个月打下了安州城,俘虏了夏八皇子,又紧接着收编了晋州城,斩杀了贼首曲三,实际上控制了两座城?
开什么玩笑?
这可是剽悍如昔日的穆国公都无法达到的成就!
战场与朝堂官场可是两个概念,穆十娘一个无能女子,才将将十五六岁而已,虽然在权谋方面真有几分手腕,接连令他与镇国公吃了大亏,却是从未真正接触过沙场拼杀的。
在如此短的时间里闯下如此赫赫成就?
这小妮子还真不怕把牛皮都吹破了。
按他所想所料的,在这短短半个月里,穆十娘能收拢了十六万大军军心,都已经算是他高看她几分了。
甚至这十六万大军都要打一个问号,实际数量有无五万人马都是个问号。
而他昔日随着穆国公上战场时,虽然有着穆家将们的帮助,也不是没在两天内收服统领三万大军,还曾立下赫赫战功过。
这边境的宿州城里,还有不少他昔日部下呢。
另外这些年,他也一直没忘在边境铺设着自己势力,实际上控制了不少将领与兵士,其中甚至还包括宿州城城主。
此次一到宿州城,他就派人联系了宿州城城主,收拢了那些将领与兵士,麾下已有了近四万人马。
若是真和穆十娘硬碰硬,还说不得谁的势力更厉害呢。
身为大楚朝皇子,他难道还会输给穆十娘一个女人?
只可恨百姓们多愚昧、短视、胆怯,竟轻信了那无耻女人的吹嘘,又他一时并无这等善于帮他造声势的得力手下,才会让他的声望被一个无耻女人压过了一头。
心内满是嫉妒又不屑,楚七皇子又高傲添了一句道:“纵然占了安州、晋州两城又如何?大楚立朝百年所遇到的这等乌合之众又少了?”
“再者,无论闯下了多大的声势,一个女人日日与那么多兵士朝夕相处,名节与清白都已经全毁了。”
“若是任何一个有规矩的人家,早就该将这等女儿浸猪笼了。自诩百年忠烈清名,却养出了这等不知轻重的女儿,也合该穆家遭遇昔日之祸……”
“本王乃是大楚正统的皇子,若今日穆十娘在此,本王自当一刀斩了这千人骑万人辱的娼妇与逆贼,以肃清大楚朝堂民间风……”
唰
锐利的刀锋划过空气的声响擦过耳侧,楚七皇子只觉得耳朵一痛,下意识伸手捂了过去。
然后他摸到了一摊温热血液与一整个耳朵。
呆呆望着满手的鲜血与耳朵,他怔了怔才反应过来,方才他竟是被人砍掉了耳朵。
从小到大都未曾受过这等屈辱伤害,楚七皇子只觉得浑身的血直冲面庞,咬牙切齿地抬起了头道:“谁?谁干的?”
二十名宫廷卫也瞬间严阵以待。
一名身形剽悍的汉子拍桌而起,高声道:“我干的。敢在边境骂我穆大帅,砍掉你一只耳朵已经是轻饶过你了。看你下回学不学得会尊重人。”
楚七皇子气得牙齿都在哆嗦,指着那名汉子对宫廷卫道:“来、来人,给本王把这刁民拿下。”
二十来名宫廷卫登时抽出刀剑,朝那名大汉扑了过去。
如一声号召拉开了战局,楚七皇子周边七八张桌子都响起了拍桌声。
栈里八成的人,包括栈老板和小二都撸起了袖子,都顺手抄起了身边的物什作为兵器,对着楚七皇子怒目而视。
“你这等污蔑穆大帅清白的恶徒,居然还敢如此嚣张?”
“是要干仗吗?”
“当谁怕谁?”
这是宿州城外最大的栈,其中住宿饮食的人何止五六十人,一时竟将七皇子的声势狠狠盖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