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十娘见到盛莲时，着实吃了一惊。
盛莲是她假扮夏六皇子，与镇国公府作交易时，镇国公府送给她的‘诚意’。
因为实在用不着她，穆十娘当时只把她随意扔在了通州。
镇国公府覆灭后，穆十娘更是懒得再搭理她，只给了她一包银子，便任由她自生自灭了。
没想到时隔一个多月，她着实变化得太大。
素来非绫罗绸缎不穿的她，今日只着了一件朴素黑底棉布道袍，下头着一条灰蓝色长裤，与从前非京城最时新的裙子花样不穿，养得顶顶娇贵华丽的贵小姐模样判若两人。
更令人惊讶的是，她竟将一头长发给绞了。
如今她只如那些码头扛包的苦力与河岸拉船的纤夫般，留着一个极短的寸发，用白棉布毛巾裹成一圈。
乍一看去，她浑身灰不溜秋毫不起眼的，宛若一个卖力气的苦命苦力。
若非那一口不可错认的嗓音与眉眼间的几分相似，穆十娘是不敢与她相认的：“盛莲，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盛莲显然不愿谈这些，只抱紧了怀里一个大匣子：“国公府都已经没了，我也不是过去的盛小姐了，做些改变也是应当的。”
穆十娘眸光警惕。
她可没忘记，是她一手造成了镇国公府的覆灭。
镇国公‘中风’去世后，镇国公府余下的人还曾贼心不死，在老皇帝的钱权唆使下，还企图要暗杀穆家剩下的人。
穆四老爷也是个下手干脆的，当即制造了一个流匪入侵的案子，灭了镇国公府剩下的人的满门。
当夜，除了出嫁的盛梅与被卖给夏六皇子的盛莲外，镇国公府剩下的人几乎死了个干净。
之所以用‘几乎’这个词，是因为据前去‘劫财’的‘流匪’说，在他们将尸体扔在了乱坟岗时，好像有一具半死不活的尸体被人偷走了。
“我今日过来找你并不是为了寻仇。”面对着暗影卫们锐利审视的目光，盛莲更加抱紧了怀中大匣子，“我只是听说你们一行人要去边境，想和你们一齐同行。”
穆十娘重复了一遍：“你想要去边境？”
“是。”盛莲抿了抿唇，加重了语气道，“我会给你们银子。我问过去边境的商队了，我会给他们出的价格的双倍银子。”
穆十娘平静审视着她，抬起银鞭把手，指向了她怀里的匣子：“你怀里是什么？”
盛莲抱紧了怀中匣子：“与你无关。这是我的行李而已。”
“要不是不知道为什么，所有去边境往来的商队都消失了。我也不会寻到你们头上。”
“穆十娘，你答不答应我？”
影二迟疑地提醒了一声：“大小姐，那匣子……”着实有些可疑。
盛莲闻言更是要将匣子嵌进身体里，如警惕的瘦弱小兽般，看着穆十娘他们一众人，着重重复道：“我就只是想要去边境而已。”
“行了。”瞧不上盛莲的小身板，晾她也翻不出花样，穆十娘扬了一下鞭子，“你要想跟就只管跟在后头便是。”
“只一条，我们这一趟是急行军，日夜不停歇的。”
“你若是跟不上，就休怪我们了。”
说完穆十娘就甩了一下马鞭，带领着长长马队，又以呼啸速度闯入幽深漆黑的夜色之中。
盛莲没有答话，只是抿了抿唇，利落地翻身上马，跟上了他们。
……
大抵这一夜极适合偶遇。
驶出通州城没多久，刚到了城外二十里外的驿站时，穆十娘又遇上了一群等候已久的人马。
这一批人马身着监察属的制服，不仅都带着两匹作换乘的高大骏马，身上还背着大量的干粮与药材，俨然是做好了长途奔袭准备。
一见穆十娘等人问起，他们道：“我们是通州城的监察使，是受王将军之命，拿了监察属的特使令牌，特地护送穆姑娘去边境的。”
穆十娘当即心里一暖，随即又是难掩担忧。
在外长途奔袭，最发愁的一个是安全，一个便是补给。
穆十娘一行众人各个都是身手了得之辈，倒是不太担心安全问题。
只是纵然有胥家两兄弟家族亲朋好友的支持，补给也仍旧是一个大问题。
监察属在各地都设有机构，另有数百名身手脑子灵活的监察使可供驱使，还有一定财力能够提供支持。
手持由王炽青亲手发的特使令牌，便如有了尚方宝剑般，能令这些城镇的监察属分部为他们大开方便之门。
只是一众人逃离楚京城时，王炽青作为陛下最信重得用的一把利刃，并没有能够离开。
穆十娘只是根据他的托付，带走了他的妹妹，临时安顿在了穆家，交由霍神医继续医治着。
人还在老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却仍是调动了这一批人马将特使令牌给了穆十娘，王炽青这是在用生命冒险帮穆十娘。
迟迟没接那一枚特使令牌，穆十娘问那为首之人道：“你们王大人如今情况如何了？”
那人摇了摇头：“王大人是用飞鸽向属下传递的消息。属下并不知道王将军的情况。”
然后他声音顿了顿，“只是在一路奔袭过来的路上，属下曾听人说起，楚京城今日一整日都未开城门。”
“只不时有些身着甲胄的士兵着快马奔袭而出，沿着官道向边境方向去了。”
穆十娘心情沉重：“我知道了。”
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见穆十娘不愿意接特使令牌，那名为首之人加重了语气强调道：“穆姑娘，我们王大人说了，我们无论如何都必须完成任务。便是你不愿意要我们保护，我们也会一直跟着你的。”
听到这一番话，穆十娘轻叹了一口气，最终接过了那枚特使令牌，带着这一批人马重新启程了。
王炽青精挑细选馈赠的这一批人马十分有用。
一路上，穆十娘的队伍在路上分别遭遇了楚三皇子、楚七皇子、与老皇帝的四次伏击。
这些人马都表现得悍勇无畏，身手灵巧不逊于不少暗影卫。
这令穆十娘更高看了王炽青一些。
……
经过一夜的奔袭与打斗，穆十娘终于来到了第三个驿站时，一群人都已经有些力竭了。
正欲要如法炮制地威胁驿丞，让他给他们安排几件房。
门口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不必了。本王都吩咐好了，这座驿站已被本王包下来，你们只管休憩便是了。”
竟是楚御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