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儿?
穆十娘不解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穆二夫人的意思。
她一时有些哭笑不得,语气难得软和了些:“二伯母,十娘知晓你是一片好心。只是趁着人现在还没到,您还是先让他们回去吧。”
“二房账面上的银钱也不宽裕,别乱花那些个冤枉钱了。”
“如今距离拍卖会正式开始还有一个时辰呢。”
“莫看如今鬼獐子山上没什么人,待会儿拍卖会正式开始时,位置一定都会被坐满的。”
这些托儿都是花了大价钱的。
因手中银钱实在捉襟见肘了,穆二夫人额外拿出这一笔钱时,还着实心疼了好一阵儿。
再者,她那脾气说得好听叫高傲,说得不好听些就是纯纯的死鸭子嘴壳硬,是只许自己拒绝别人,最最受不了被别人拒绝的。
前几天,被拒绝在墨锭子长街宅子门外时,她就认定了是穆十娘错处更大。
如今她都委曲求全率先低头,主动买了托儿与穆十娘和好了,穆十娘却还在找理由推脱着,不肯接受她的好意,实在是太狼心狗肺不知好歹了。
她的驴脾气噌地就上来了:“穆十娘,你平日在府里这般那般年轻气盛头脑发热地犯傻,我都不计较了。”
“左右都是一家人,大门一关外人也瞧不着。”
“可这温泉拍卖会,早已闹得满京城人人皆知了。谁都知道,咱们穆家拣了一座金山,要热热闹闹发一场大财了。”
“在这种万人瞩目的情况下,若今日的拍卖会真冷冷清清无人过来的,温泉一个都卖不出去,丢得就是穆家全家人的脸了。”
“你脸皮子厚不怕丢脸,我可是个要脸的,不愿意跟着你丢人现眼。”
“识相一点的,就别再说这些孩子话了。”
“这等帮你擦屁股的事,我一辈子可能都只干这一回了。你最好是好好把握住机会。否则回头被人笑话了,莫怪我没有伸这一回手。”
……
说到一半时,她猝然住了嘴。
因为她注意到后头来了一辆马车。
闵椒清脆的声音从里头传来:“咦,这不是穆家伯母与穆姐姐吗?你们是特地过来迎接宾的吗?”
碧绿竹帘被掀开,一个丫鬟跳下了马车,恭敬地放好了脚蹬。
一身青黄绿裙的闵椒被丫鬟搀扶着,施施然走了下来。
在停泊马车的地方扫了一眼,她用雪白团扇捂住了嘴,故作惊讶地问了一句。
“咦,是我来得太早了吗?”
“距离请帖上拍卖会正式开始的时间,可是只有不到一个时辰了。怎么这里的马车还这么稀稀落落的?”
“哦,竟是我给忘了。今日楚七皇子府要举办一个生日宴,也给满京城的高门递了帖子……”
她故意笑得花枝乱颤的,睁大了眼睛‘惋惜’道,“穆家伯母,穆姐姐,该不会是这满楚京城的高门宾都去赴了七皇子小妾的生日宴,以至于竟没人搭理这大名鼎鼎的温泉拍卖会了吧?”
“那可真是太令人‘惋惜’了。”
在人前,穆二夫人是绝不肯让人笑话半分的。
当下她瞪了穆十娘一眼,端出了昔日的郡主范儿,高傲地抬起了下巴:“你这闵家丫头说话好生奇怪。我们穆家与王将军一齐办得拍卖会,来了多少宾,又与你何干?”
“你难道买得起这山上任何一座温泉?”
“或是这满山的温泉和你还有一文钱关系?”
闵椒登时脸就一黑。
一个温泉庄子少说七八万两银子,她还真买不起。
背着楚御珩,偷偷贱卖了这鬼獐子山后,这满山的温泉也再与她毫无干系了。
“二伯母这话可是说错了。”穆十娘轻巧地笑道:“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偌大一个长满了温泉的鬼獐子山,还真是被椒儿妹妹亲自贱卖给我们穆家的。”
“让我只花了四千两银子,就捡了这么大一个漏,得到了这座拥有十一座温泉的鬼獐子山。”
“我还没来得及感谢椒儿妹妹呢。”
“哦,我后来还听说,椒儿妹妹卖了这鬼獐子山后,又拿着钱去参了那劳什子边境商队的走私生意股,以至于亏得血本无归,还倒贴了万余两银子进去?”
“说起来,我原也打算投这一个劳什子走私股的,结果看到了椒儿妹妹的经历,才及时避开了这一门生意。”
“前前后后算下来,椒儿妹妹竟给我赚了百余万两银子。”
“我还真有些受之有愧呢。”
“为了表示感谢,今日的温泉拍卖会,我一定给椒儿妹妹一个包厢雅座。”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穆二夫人与穆十娘这一唱一和,实是戳到了闵椒的心窝里了。
她面庞登时气得青了:“你、你们!”
不知是谁多嘴多舌传出去的。从五天前起,满楚京城的高门竟都流传起了一条八卦。
闵将军府的闵六小姐,未曾正式嫁入十一皇子府,就自告奋勇去十一皇子府帮忙,不仅私自低价贱卖了鬼獐子山,还又挪用十一皇子府的钱,去参加了那血本无归的走私生意,导致十一皇子府先丢了一座金山,再亏了两万两银子,前前后后损失达百余万两,实在是一个惊天动地的败家之女。
闵椒简直是又气又羞又恨。
因为鬼獐子山的事,她已经丢了楚御珩的信任与喜爱,嫁入十一皇子府的事岌岌可危。
如今若再成为了满楚京城的笑柄,她就更难以嫁入其他的高门大户了。
毕竟娶妻娶贤,谁愿意娶这么一个惊天动地的败家女,又有谁有这么厚的家底来任凭闵椒祸害呢。
恼羞成怒之下,她也伪装不出‘姐妹情深’了,伸手抬起巴掌,就想要往穆十娘脸上扇:“还不都是你这女人害得。”
穆十娘冷笑地盯着她,刚准备拧断闵椒的手。
一只手及时伸过来,阻止了闵椒的动作。
是夏六皇子。
不着痕迹将闵椒的手掌放下,他对闵椒微微一笑道:“闵姑娘,当众动手可非君子所为。”
望着那一张昳丽到妩媚的含笑面庞,闵椒躁动的情绪竟诡异地被安抚了,轻轻地放下了手:“你、你说得对。我、我不动手了。”
夏六皇子这才看向了穆十娘:“知晓穆姑娘今日举办温泉拍卖会,夏某人特意来凑个热闹。”
“穆姑娘应当不会不欢迎吧?”
穆十娘也顺势收回了手,语气淡淡地道:“开门做生意,没有挑的道理。夏六皇子能看得上我们温泉庄子,往鬼獐子山走这一趟,是我们的福气。”
“无论想看什么,夏六皇子只管自便。”
夏六皇子挑了一下眉,暗道一声穆十娘倒是稳得住。
“穆姑娘气了……”他明知故问地瞥了眼周围,把宾的话题又引了回来,“只是还请穆姑娘恕夏某人的冒昧。”
“夏某人与闵椒姑娘一样,是早闻鬼獐子山挖出十一座温泉的奇事,知晓今日的温泉拍卖会炙手可热,才特意走了这一趟的。”
“只是亲临现场后,夏某人却发现好像宾不多?
“事关夏某人过来的目的,还请穆姑娘解惑?”
闵椒又讥笑了一声:“这有什么解不解惑,就是被七皇子府的生日宴抢了风头,没抢到宾呗。”
这时,仅有的十来个宾也扭头看向了穆十娘,眼底写满了犹疑与怀疑。
“原本只是想烧个冷灶,赌上一把,才来的这边。若是真的没有宾,那我错过了七皇子那头拜见淑妃娘娘与十五皇子的机会,岂不是亏死了?”
“还好我们老爷实在机灵,自己去了七皇子那边,派了咱们这些下人来了这边露了个面,算是赶上了机会。”
“我看今日这情形,这边的劳什子拍卖会来得都只会是如咱们这样的下人了。”
“亏了亏了。”
……
“事情竟是如此嘛?”夏六皇子仿佛才恍然大悟似的,面露同情地道:“若今日一直无人到的话,穆姑娘岂不是要丢脸。”
他话音尚未落地,门口就传来了太监尖利声音:“安南王驾到。”
只见山脚石阶下,安南王怀抱着一只小狗,骑着一匹枣红色小马疾驰而来。
阿宝太监着一身宝蓝色华服,骑着一匹雪白大马,缀在安南王身后照看着。
二人身后是浩浩荡荡的亲王仪仗队。明黄色的侍卫举着庞大的静街避让木牌,遥遥看去如一条长长的黄龙。
声势浩荡。
一看见了穆十娘,安南王先小心地把小狗放在了地上,又急匆匆地让人扶着下了马,朝穆十娘快步跑了过来,揪住了穆十娘的袖子,高兴地冲穆十娘说着话。
“十娘,听说你今天终于要卖温泉了,我就特地带着旺旺来找你了。”
“我今儿个带了好多好多好多的钱,你可一定要把泉眼最好的一个留给我。不然我可就不和你当最好的朋友了。”
“阿宝,你快给十娘看看你带的钱。”
阿宝太监动作优雅下了马,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沓厚厚银票,慢条斯理地温和道:“这里是二十万两银子,想来是够买穆姑娘的一个温泉了。”
嘶
人群传来了倒吸一口冷气声。
尽管早知道鬼獐子山温泉品质极好,一个能卖到十多万两银子。若是遭遇多人疯抢的话,说不定就能被抬到二十万两的高价。
但当真看到有人拿着二十万两银子,只为买一个鬼獐子山的泉眼,众人还是被震撼了一下。
一个鬼獐子山上可是有十来个温泉。
虽然不至于每一个都卖到二十万两银子,但零零总总累计着加起来,也定然是一笔令人骇然的巨款。
这鬼獐子山山,真正是一座金山了。
……
更多人把注意力放在了安南王与阿宝太监身上。
能被邀请来参加温泉拍卖会的,都至少是在楚京城有些权与钱的。
他们知晓安南王在大楚的超然地位,知晓太后娘娘对安南王的宠爱,知晓老皇帝对安南王的退让。
看见方才安南王与穆十娘的一系列亲昵动作,与毫不犹豫拿出的二十万两银子,他们都暗自心惊不已。
安南王似乎真的格外喜欢穆家小娘子。
他们是不是要重新审视与穆家小娘子的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