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
鲜血从黑熊脖颈与手腕的断口处飙了出来，溅射在皇家绿园行宫的汉白玉台阶上，是一大一小两团略显暗沉的红。
咕噜噜
咕噜噜
紧接着，是黑熊巨大的爪子、与眼睛依旧圆睁着的大脑袋，接连跌落在地的声音。
除这两道声音以外，周遭空气仿佛被抽空了般死寂。
所有人的眼里都出现了难以理解与茫然。
黑熊……就这么死了。
那么庞大的一只黑熊，少说也有一千斤，站起来时如一堵墙，跑起来时如一座山，攻击人时如一块铁锭。
它突然出现时，莫说是这些养尊处优，被吓的花枝乱颤的女眷，便是饱受训练的侍卫们都被唬得不轻。
就这么干净利落地被穆十娘和穆十一郎杀死了？
“我的天，这也实在太……”厉害了。
终于，寂静中，不知是谁先情难自禁地发出了这一句感慨，顷刻点燃了众人振奋的情绪。
人群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一瞬如沸水般炸开了。
“尽管早知道穆姑娘身手出众，一招能将习武多年的七皇子挑下马。这还是我头一次亲眼见到。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今日骤然一见才知传闻丝毫不虚。”
“方才看着东阳侯世子拽着六公主，把六公主意外退到了黑熊的爪子下时，我脑袋都一下子空了，只以为六公主肯定要完了。”
“谁知一个穆小姐骁勇强势临危不乱，一个穆十一郎郎君悍不畏死舍己为人，竟硬生生将六公主的命抢下来了，勇气与实力都令人惊叹不已。”
“真不愧是穆家人啊。”
“七皇子输得不冤。”
“真的不冤。”
第无数次沦为穆十娘垫脚石的七皇子：……
你们夸穆十娘时，能不带上我吗？
我不要面子的吗？
忽然，一个未参与众人讨论的年轻贵女望着穆十娘的方向，痴痴地感叹了一声道：“穆姑娘，真的好美啊。”
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众人也一瞬怔住了。
因庞大黑熊身量实在太高大，连寻常高大男子都难以企及。
穆十娘是在混乱一开始时，就当机立断绕到了黑熊身后的一棵树上，并瞅准了时机悍然跃下，一刀砍断了黑熊的脑袋的。
然后为了躲避喷过来的脏血，她伸手用鞭子缠住了树枝，足尖在半空中轻巧一点，纤细腰背用力地扭转，翻身立在了那棵树略矮的枝干上。
背后是一轮皎白如圆盘般的明月，与漫天如碎金般泼洒而下的星雨，她素白衣裙染上了半面鲜血，翻滚时如一朵绽开的红白两色莲花，一如来自祁连雪山之巅的女神，裹着一团仇恨与愤怒的赤红火焰，给人极强的明亮又灼热的惊艳之感。
飒爽。
圣洁。
热烈。
这一刻，众人一瞬间浮上心头的感慨有很多，但最终都只化作了一个词。
“好美。”
“像圣洁又明艳的九天神女，想嫁。”
“这么多大男人都没有制服一个畜生，最后还是靠着穆姑娘才获得安宁。如此强大可靠有安全感，容貌生得又这么美。若穆姑娘为男子，我定然要抢破头嫁她。”
“我也是……”
“将门刚烈的铮铮烈骨与骄傲，与自身凛然不可侵的圣洁与高傲，这个女人真正世间独一份的特别。”
“世间女子何其多，能配得此情此景仅此一人。”
还有一名书生喃喃念诵出了声：“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曹公的《洛神赋》诚不欺我耶。”
“只是琉璃易碎彩云散，这等佳人身世竟如此跌宕……”
……
听见这句感慨，王炽青才轻笑一声，收回了欣赏凝视着穆十娘的目光，摇头失笑了一下。
世人目光大多肤浅。
令穆十娘永远熠熠生辉与明亮夺目的，又何止是这‘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身姿与容貌……
更还有她面对跌宕命运时，那永远坚韧不屈的性格，永远昂扬热血沸腾的斗志，永远脚踏实地步步为营的行动手段，以及令人连连惊叹的绝妙手腕……
能有这么完美的人出现……
或许这世上真有神女吧？
楚御珩亦是高傲的嗤之以鼻。
从前的穆十娘因痴迷于他，每每见到他都会精心打扮，容貌身姿甚至比如今更精致三分。
但他内心却都只是淡淡的，不及如今激荡心绪的十分之一。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的穆十娘比起现在的她，美的确也是美的，但总似少了点什么呢？
或许就是少了这份热烈剽悍勇敢无畏冲出来的热血，能一力抵抗着庞大黑熊的自信与骄傲，以及对他不屑一顾的傲然冷漠美丽的骄傲吧。
无论如何……
她，真的很美。
……
同样受到众人夸赞的还有穆十一郎。
虽然不如穆十娘一刀斩落黑熊庞大脑袋时，手起刀落的惊艳与震撼。穆十一郎刀斩黑熊爪子，救下六公主的事迹同样惊人。
一时‘虎父无犬子’、‘不愧为穆家儿郎’、‘分明还是少年年纪，却已如此沉稳可靠’等诸多评价纷至涌来。
不过此时的穆十一郎已无暇听了。
他被六公主搂在了怀里。
看着穆十一郎扑了过来，将她自熊掌下推了出来，自己却差点葬身于熊掌之下，六公主第一反应就是要返回去救人。
是扑过来的贴身丫鬟拉住了她。
“公主，危险！”
在黑熊脑袋被斩落的第一瞬间，六公主终于用力挣脱了宫女，飞快地扑了上去，扶住了穆十一郎：“十一郎，你没事吧？”
然后看向他不自然垂落的肩膀，六公主眼眶一下就红了，压低了声音，急切地骂了起来：“十一郎，你怎么那么傻，就那么冲了上去？我要你去救吗，你不要命了吗？”
“我刚才看那畜生踩到你肩膀了？”
“怎么样，有没有出什么事？”
“小伤而已。”穆十一郎用刀柄撑着立着，微微避开了六公主的搀扶。他面庞微微发白，神色却格外平静，“多谢六公主担心了。”
看着穆十一郎的退避，六公主下意识咬住了唇。
见她神色黯淡的模样，穆十一郎抿了一下唇，难得低声解释了一句：“殿下，陛下与娘娘来了。”
下一瞬老皇帝与皇后娘娘脚步声就匆匆接近。
“六儿，你有没有怎么样？”
“六儿，来给父皇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