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阳侯世子:……
穆十一郎:……
众人:……
尽管六公主是刻意压低了声音的,但在场的人又有哪个听不见。
感受到周围人诧异的目光,邢琦晴面庞一下就慌了。
“定然是我被污水淋了面庞与衣衫,形容太过狼狈,殿下才一时认不出来了。”拼命咽着口水,邢琦晴用手指整理着头发,伸手到裹着身体的毯子底下,将皱巴巴黏在身上的衣衫弄平整,“殿下您再看看?我是邢琦晴,东阳侯府行九的邢琦晴,以前每次皇家宴会时都会主动找您攀谈许久的。”
“您还多次夸过我说话风趣,说与我相处十分愉快的。”
“对了,您之前还夸过我簪子好看的。这次我特意将那个紫玉簪子也戴出来了,您自己瞧一瞧,能不能认出来?”
“您还给过我一封您亲手写的帖子,您十四生日时,我给您送去贺礼,您回给我的。”
扫过邢琦晴头上的簪子,手腕上的镯子,六公主表情依旧茫然:“哈?”
这下连东阳侯世子都感觉到尴尬了,小声提醒道:“殿下,这段时间您应当时常收到我与我家妹子的帖子与礼物,都是一些日常小诗、楚南风味的吃食、与寻常女儿家喜爱的脂粉面人等小玩意。”
正如邢琦晴预料的,常年被养在宫闱的六公主不谙世事,性子十分单纯。
所以说话也格外的诚实。
此刻她表情诚恳地道:“对不住哈,每天给我寄帖子送礼物的人太多了。我都是直接交给了母后身边的玉嬷嬷处理的,并不知道都有谁送了些什么东西。”
说完,她又十分诚恳地补充了一句:“虽然很感谢你们的心意。不过父皇母后对我很好,我在宫里用的都是给父皇的贡品,觉得挺好用的。”
“你们不用再给我送东西了。”
东阳侯世子:……
邢琦晴:……
送不起贡品,是我们不配咯。
大抵是场面实在太安静太尴尬了,贴身宫女扯了一下她袖子,小声提醒道:“殿下。”
六公主于是愧疚地‘恍然大悟’,目光扫过东阳侯世子和邢琦晴,摆出了矜持又套的语气:“哦,原来这位就是郑郎君您方才说的妹妹啊,幸会幸会。”
东阳侯世子沉默半晌,再开口时面庞都是绿的,并隐隐有咬牙声:“公主殿下,我姓邢。”
六公主殿下再次震惊地瞪圆了眼,下意识求助地瞥了眼穆十一郎。
穆十一郎表情无奈:“殿下,方才东阳侯世子过来时,介绍过他的家世与姓名,他的确姓邢。”
六公主吐了吐舌头,小声道歉道:“对不起啊,邢世子。”
一个隔着老远就认出来了,甫一见面就亲热地握手迎接;一个拼命证明自己,再三提及往日交情都认不出来。
一个一遇上事就会下意识熟稔求助,一个连生疏地连家世门第姓氏都没记住……
这下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六公主与谁亲与谁疏了。
可偏偏一个从头至尾未将与六公主的交情拿来炫耀过半句;一个却信誓旦旦的将‘我与六公主关系莫逆’、‘公主是特地出来迎我的’、‘我家妹子与殿下也是闺中密友’挂在嘴边……
对比实在太鲜明了。
一时无数影影绰绰的目光都飘向了东阳侯世子与邢琦晴。
“这大抵就是满瓶水不荡,半瓶水晃悠吧。”
“想他们之前语气那般笃定,我还真以为她们真是六公主的闺中密友,想着要前去结交一番呢。谁知道六公主竟是连他们是谁都没记住。”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厚脸皮的人啊?也真是难为六公主殿下还仔细想了半天了。”
“如果这样便能够算是关系莫逆,我与三皇子、七皇子、十一皇子殿下都可以生死之交了。”
“我今天也算是长见识了。”
饶是平素是见过大场面的,听着这些带着浓浓嘲讽的议论声,东阳侯世子与邢琦晴也面皮有些受不住。
先当着所有人的面砸入脏水坑,弄得狼狈得如落汤鸡,又在人前丢了这么大的脸,邢琦晴现在只觉得浑身都火辣辣的疼,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拼命地用手捂着脸,扯着东阳侯世子的衣袖:“哥,我们先回去吧。”
东阳侯世子面庞也黑若锅底,咬牙切齿地道:“你是此次及笄礼的司者,怎么能够这会儿就回去?”
裹着毯子的邢琦晴是有苦说不出。
她这样还怎么当司者?
东阳侯世子注意到邢琦晴的迟疑,才察觉邢琦晴异状,一下狠狠皱起了眉头:“你这是怎么弄得?还能参加及笄礼吗?”
邢琦晴苦着脸将事情说了一遍。
“愚蠢无用至极!”东阳侯世子先怒斥了一声,才眸光迅速一转,朝六公主跪下,“殿下,舍妹是您及笄礼的司者,却在及笄礼即将开始时,不小心弄脏了衣衫与妆容。”
“舍妹与您身量相仿。为不耽误您的及笄礼,能够容请您赐舍妹几名装扮的宫女与一件合适衣裙。”
六公主殿下明显与穆十娘关系亲近,他自然不会如邢琦晴般天真地以为,可以向六公主状告穆十娘的跋扈。
请六公主殿下赐下衣裙,已经是他能想出的最妥善的处理了。
届时就算邢琦晴妆容头发上略差一些,旁人也只会因为六公主的衣裙而夸邢琦晴。
邢琦晴照样能压过穆十娘一头。
六公主是个和善性格,犹豫片刻就要开口答应:“那好……”
东阳侯世子当即眸光一闪。
邢琦晴也面露狂喜。
“殿下……”就在这时,一名年老的华服嬷嬷快马而来,急促地催促道:“你怎么突然跑这儿来了?及笄礼马上就开始了,娘娘让我快些接您过去呢。”
“劳烦玉嬷嬷给母后传话,我马上就回去。”六公主应了一声,又忙吩咐贴身宫女道,“快带邢小姐去换衣服。”
嬷嬷见状皱眉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东阳侯世子心知事情不好,忙想开口遮掩一二:“嬷嬷不必着急,也没什么大事……”
穆十娘语气闲闲地打断了他:“嬷嬷,的确没什么大事。只是及笄礼要开始了,有一名司者却弄脏了衣裙与妆容,想借六公主殿下的衣裙应急呢。”
嬷嬷当即瞥了眼邢琦晴,冷声喝道:“糊涂!今儿是殿下的及笄礼,哪儿有臣子能用她东西争锋的。”
“在如此大事面前都能如此马虎大意,可见东阳侯府是从没将陛下、娘娘、殿下放在眼里。”
“既然如此,皇室也不敢劳动她了。”
“司者一名也够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