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穆十娘又一面派人盯紧了镇国公府,让胥家两兄弟与珍宝阁掌柜的,一齐放出了早准备好的人马,将消息传给镇国公。
待将这些都处理完后,马车停在了一家不起眼的小店门口。
车夫提醒道:“大小姐,到了。”
穆十娘掀起车帘下车,迎着楚京城的酷暑潮气,穿过小店步入后堂,就看见一棵冠盖如伞,开满白色细碎小花的油绿大槐树下,趴着一只在地上瘫成了一汪水,热得直吐舌头的雪白玉狮。
如同神兽般的谛听旁边,骆皓宸正身披广袖白袍,端正坐在玉白石桌旁,用一双如玉般好看的手晃动白勺,搅动着一碗荔枝冰乳。
勺子与杯壁碰撞间,发出丁玲丁铃的声响。
听见穆十娘的脚步声,他扭过了头,格外温柔好看的眼睛微微弯起,声音如泉水般清冽好听。
“回来了?”
那一瞬间,穆十娘仿佛被什么击中了,眸中再无风月与夏色,唯有一句‘公子如玉、回眸倾城’。
凡俗尘世间,所谓喜欢不过是盛夏一碗荔枝冰乳,树下美人回眸笑吧。
“喵呜”
让穆十娘陡然惊醒的,是扑上来迎接她的谛听。
明明只分开了大半天,这只粘人庞大白猫,却像足足大半辈子没见般,将前爪搭在穆十娘肩膀上,用脑袋蹭着穆十娘的脸,口中发出可怜的喵呜喵呜声。
“好了好了好了。”饶是穆十娘自诩力大无穷,被这么个庞然大物猛地一扑,也不得不往后仰了半步,才稳住了身形。
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鲜肉糕点,边艰难揉着谛听的大脑袋,边递到了谛听的嘴边:“不要再叫啦,我也很喜欢你啦。”
耳边传来了骆皓宸温和的声音:“穆姑娘,多谢你了。谛听这段时间被照顾得很好。”
那声音离得太近了,与方才怦然心动的一幕一起,令穆十娘心脏无端漏跳了半拍,耳朵尖不自觉就红了。
“骆郎君气了。谛听本就是一只听话的猫。”
骆皓宸微微笑了一下,将方才搅动的一杯荔枝冰乳,推到了穆十娘的面前。
“酷暑七月,穆姑娘一路行来辛苦了。”
“这是骆某人在回楚京城的路途中,偶然遇见的民间小食,因见其生得剔透可爱,料想穆姑娘会喜欢,便特意为穆姑娘准备了一杯,还望穆姑娘莫要嫌弃。”
穆十娘望着荔枝冰乳,眼神瞬间发了亮。
她的确很喜欢。
只是荔枝是楚国特产,虽然甘甜可口却极难储存,仅生长在常年炎热的楚南。
但楚南四季温暖冬不落雪,冰块储藏量又极其稀少。
这就导致了要想吃这一味零嘴,要么得将冰块运到楚南,要么得将荔枝运到楚北。
这一味零嘴的身价与稀缺可想而知。
但上辈子的穆十娘却是常吃。
她也不知骆皓宸是如何发现的,总之每每到炎热酷暑,她身上的烧伤病情严重,吃药吃到满嘴苦涩时,总会在餐后药后吃到这一味零嘴。
杯壁还每每残留着骆皓宸身上那股远而淡的幽香。
当时生病生到恍惚的她,来不及细想其中细节。
重生一世知道其昂贵,与骆皓宸做它需要耗费的时间后,她却是不敢再这么吃了。
“骆郎君,这太昂贵了。我……”
骆皓宸眉眼乖巧地低垂,眼神微微一黯,如一只失望的大白狗狗:“穆姑娘是嫌弃骆某人手艺不好了。”
穆十娘着急地连连摆手:“当然不是。骆郎君的手艺自然是一等一的好。”
骆皓宸继续黯然道:“穆姑娘尝也不尝便这般夸赞,定然是在碍于脸面安慰骆某人。”
“我尝我尝。”穆十娘见不得骆皓宸这可怜神情,当即顺从本心挖了一小勺冰乳,吞入了喉咙里,快乐眯起了眼睛。
果然还是这个味道。
快乐。
等等,一口冰乳下肚,穆十娘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意识到被套路了的她,哀怨地瞪圆了眼睛看骆皓宸,控诉着他的欺骗。
穆十娘发誓,那一瞬间她看见骆皓宸如寒石般漂亮的眼睛,含着如星辰般温柔的笑意,轻快地弯了一下。
他笑了。
但未等穆十娘继续控诉,骆皓宸已又拿出了一封信,推到了穆十娘面前:“这是骆某人出发之前,穆家九郎君托骆某人带给穆姑娘的信。”
再顾不得控诉骆皓宸,穆十娘立即被吸引了注意力,惊喜地望着那一封信:“九哥的信?”
骆皓宸是昨日晚上到的,恰好与顺便路过珍宝阁,询问骆皓宸脚程的穆十娘遇上了。
听闻穆大奶奶的事,与那一家发现穆大奶奶孕事的药铺名后,他给了穆十娘一瓶可以遮掩脉象的药,然后向她许下了承诺。
一切都不必担心。
长达十年的相处下来,穆十娘相信,骆皓宸是能办成天下所有事情的。
今日穆十娘在面对镇国公时,事情果然已无需操心。
如今他又送来了穆九郎的书信。
穆十娘只觉得心里又是暖涨又是沉甸甸的。
穆九郎有一个跳脱性格,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熊少年,更是穆十娘九个哥哥里,最喜欢带她调皮捣蛋的一个。
如今死里逃生一回,他的性子仍没多少改变。
在信件一开头,他就对穆十娘抱怨着伤口有多疼,药有多难吃,以及骆皓宸生得有多好看,医术有多妙手回春。
“十娘,哥哥替你打听好了。这位骆大夫还没有成亲,你若是看中了,哥哥就想办法再受伤一次,让你能和他有见面机会。”
“反正我皮糙肉厚不怕疼,大不了再多躺几个月,十娘你的婚事最要紧。”
“别再想着楚御珩了。楚御珩不仅没这医术,还不及这位骆郎君好看咧。那就是个瞎了眼的实心棒槌和纯种大傻帽,砸在地上崩崩响,磕了自己脑袋都不知道疼!”
穆十娘:……
九哥,你还真是一个妙语连珠的大楚好哥哥。
和穆十娘瞎侃完大山后,穆九郎才说了写这封信的真实目的。
“九哥还要在这里留一段时间。”
“十娘,家里就劳烦你继续照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