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是想要让穆家倒霉,自顾不暇并露出破绽,从而好追查那丢失的六十万两银子的。
如今六十万两银子没追到,他反而被一个轻飘飘的牌匾,又换走了六十万两银子。
哪怕在胡搅蛮缠地用大楚边境缺马状况辩解时,镇国公都只想到可能要交还战马,没有料到会赔得这么大。
拿着那张御赐墨宝,他整个人都是恍惚的,被陈公公提醒了一句,才想起来要谢恩。
“老臣、老臣、老臣谢主隆恩。”
望着镇国公茫然恍惚的表情,穆十娘勾起了一个冷笑。
这才是穆十娘的真正目的。
经历过上一世的事,她比任何人都了解老皇帝的脾气。
她知道贪污军饷的证据并不足以令镇国公倒台。
她要得也并不是这个。
因为她非常地清楚,正如七皇子所说的,他与镇国公多年苦心经营,在朝堂颇有一番人脉,不是等闲就能扳倒的。
在没有拿到七皇子与夏六皇子私下勾连的切实证据前,她不会妄动镇国公。
她只会把镇国公逼入绝境,并代边境那三十万将士给他一个教训。
一个‘昂贵’惨痛的教训。
于是在镇国公谢恩后,穆十娘率先向老皇帝深深一拜,开启了歌功颂德模式:“陛下善于识人赏下墨宝,激扬清浊褒扬忠良英明至极,罪臣之女十娘佩服之至。”
其余人反应过来,也忙跟着称赞着。
“陛下英明。”
白白得了六十万两银子与五万匹战马,老皇帝心情也十分愉悦,当即和煦点头道:“平身吧。”
被穆十娘这一句提醒了,镇国公终于从茫然中醒来,双目赤红地盯着穆十娘,只恨不得要将她生吞活剥。
穆十娘!
所有的一切都是穆十娘捣鼓出来的!
如果不是她用穆念忠的信捅破军饷的事,如果不是她率先挖下了让他还军饷的坑,他根本不至于落得如此境地。
既然你不肯放过我,那大家都不用活了。
不用七皇子的催促与命令,怒火就已驱使着镇国公跪地,朝老皇帝重重磕了一个头:“陛下,臣有话说,臣要告穆家犯欺君之罪。”
他指着穆十娘恨声道:“当日穆家抄家时,这女人曾当着陛下的面,说过穆家除穆十一郎外,将再无男丁的话。”
“但她欺骗了陛下。”
“三日前,老臣夫人曾亲眼看见了穆家大少奶奶在一家药铺抓安胎茶。”
“穆大少奶奶已经怀孕。”
听完镇国公的话,老皇帝的笑容果然缓缓没了。
镇国公为了今日筹谋许久,底牌备得十分整齐。
见老皇帝面庞变色,他当即乘胜追击道:“臣以性命担保,臣说得句句属实。臣可以请出当日为穆大奶奶诊病的大夫来作证。”
“请陛下应允。”
此处是先贤祠重地,要带证人过来,自然是要老皇帝同意的。
老皇帝淡淡点头同意道:“那就把人带过来吧。”
镇国公扭头看了一眼镇国公世子。
镇国公世子忙随着侍卫出去,不多时带了一个头发花白老态龙钟的老大夫过来。
穆国公又扭头对穆十娘道:“为保证公允,还请穆大奶奶出来对峙。”
穆大奶奶她们今日也来了先贤祠祭扫。只是她们并非穆家掌家人,无法代替困于宫中的穆十一郎,来前殿祭扫穆家先祖们。
所以她们此时正在后堂陪同其他功臣之后女眷们。
镇国公以为穆十娘会当即惊慌失措地拒绝。
谁知穆十娘不仅毫不紧张,还露出了一个颇为无奈的表情:“既然镇国公坚持,那十娘也只能从命了。”
看见穆十娘如此状态,镇国公想到了方才被坑的六十万两银子,心里无端突了一下,有了莫名地不安感。
不。
不会的。
这件事是他早就安排好的,一定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穆十娘亲自去请出了穆大奶奶。
突然要面对这么多人,穆大奶奶明显有些紧张,朝陛下行了跪拜大礼后,就站在了穆十娘身后,抓住了她的衣袖:“十娘。”
镇国公指着穆大奶奶,问那名老大夫道:“那日你看到的胎像不稳,当街害喜呕吐的女人,是不是这个人。”
镇国公性格一向谨慎,来之前自然和老大夫对好了口供。因而他并不担心老大夫的答案,只阴冷注视着穆十娘。
谁知老大夫揉了揉眼睛,忽然扭头认真看穆国公:“不是啊,那个女娃娃比那天女娃娃好看多了,那天那个女娃娃老丑了。这两个根本不是一个人咧,你是不是把人找错了?”
“你可不能欺负俺年纪大了眼神不好咧。”
“俺好看和丑还是分得清的。”
他用手指着镇国公,声如洪钟地道:“比如你,就老成了一个干橘子,很不好看咧。”
镇国公:???
老皇帝:……
所有人:……
老人家,有时候说话可以不必耿直。
穆十娘仿佛看胡闹的孩子般,无奈地看着穆国公:“所以,国公爷,你打算让我们看什么?”
自家孙女被陛下厌弃、七皇子被全程吊打颜面尽失、他要揭露穆大奶奶怀孕,却莫名背负了一百二十万两银子债务,今日种种意料之外的状况,与穆十娘此刻的无辜眼神,让穆国公简直快被气疯了。
他胸膛气得不停起伏,索性在人群中随手指了一人:“你过来,我记得你如今是太医署的能手,你来亲自把她的脉,看她是不是真怀孕了。”
那名年轻人先请示了老皇帝,得到老皇帝点头示意后,才道了一声‘得罪了’,搭上了穆大奶奶的脉。
片刻后,年轻人收回了手,在镇国公希冀的目光里,对老皇帝恭敬下拜道:“陛下,恕臣医术浅薄,这位娘子脉象平稳并无喜脉。”
穆十娘这时才无奈叹了口气:“十娘知道国公爷因方才军饷的事,心情不是十分愉快。只是事关穆家清誉,十娘也不能有半分退让。”
“如此国公爷是愿意相信了么?”
镇国公倏地一下抬头,用力将那名年轻人推开,咬牙切齿地怒视着穆十娘道:“穆十娘,你又骗我?”
他分明已在穆家二房闻到了酸辣食物味,又发现了熬过的安胎药渣,发现了穆大奶奶微微隆起的肚子,才确定了这件事的。
但如今穆大奶奶竟查不出喜脉!
他只能想到一个可能。
他又被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