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理会继续叫嚣的穆二夫人,穆十娘有条不紊吩咐起来。
“四管家,你带些人去前后门和院墙上守着,仔细守好了门户,莫要让人窥视了。”
“陈嬷嬷,去借几件大衣服或毯子来,今夜只怕要闹到很晚,霜寒露重的容易伤身,给几位嫂子们护着身子。”
“按照惯例,分家产是要请族老作见证,在官府留文书备份的。今日情况特殊,却是要诸事从简了。许夫子,能否劳烦您当一下见证,替我们写四份凭证文书。”
“二管家,家里账册一向是你管着的。刚才抄家之后,公账上还剩的东西,也不必再藏着掖着了,直接拿出来吧。”
……
前有穆二夫人的威胁,后有穆十娘的吩咐,还都针对于同一批人……
一时府里上下都没敢出声,只用余光小心觑着,静观这群人的选择。
出乎意料的,这群人的选择十分整齐划一。
几乎都没有犹豫,二管家与四管家就同时应了。
“是大小姐,老奴立即点几个弓马好手,在府里前后大门、院墙仔细守着,保准连一个苍蝇都不放进来。”
“回大小姐的话,账册我一直贴身放着呢,我现在就拿给您。”
内宅陈嬷嬷与学堂许夫子慢了一步,却也很快应了声。
“欸,小姐我立即带人去准备厚衣服,保准不让奶奶们冻着了。”
“承蒙大小姐信任,老夫当年在衙门当过几年师爷,恰好知道如何写分家公文,还请大小姐替老夫准备纸笔,老夫即刻起草。”
毫不作伪的恭敬态度,与丝毫不犹豫的选择,已昭然显示了穆家此时真正的话语权在哪儿。
眼睁睁目睹这一切的穆二夫人,甚至都没来得及收回方才的霸道威胁,整个人尴尬僵立原地,面庞白到了发青。
一时,众人都不敢看她了。
……
没有理会穆二夫人一眼,穆十娘查看起了二管家递上来的账本。
二管家恭敬解说着:“国公府原有昌平和常州田庄九座,零零星星京郊地契共上千亩,京城内城大小宅邸七座,银楼酒肆布匹铺子等十七座,并账上的四万两白银,与一个抚济院与一个孤老院。”
“在得知老太爷他们消息后,我让人藏了几处地契,并一些便于携带的银票和金银。”
“很幸运,王将军似乎未察觉。”
“所以这些银票与金银都留了下来。”
穆十娘翻看着账册,头也不抬道:“并非幸运,是王将军见陛下态度松动,手下留情了。”
二管家话音一噎。
的确,王炽青作为陛下新宠,其履历是满京城皆知的。
他父母皆是因言获罪,被流放到边疆的罪臣。
因不习惯边疆苦寒气候,与看守士兵的屈辱苛责,二人在他七岁时上吊去世。
王炽青天资聪颖勤学刻苦,在吃着百家饭的情况下,仍争气地考上了二甲进士。
然后,在所有进士都要去翰林院、御史台等清贵衙门时,王炽青出乎意料地主动请缨,去了名声狼藉、被称作陛下鹰犬的监察署衙门。
之后短短一年半,他就靠刺探情报栽赃陷害严刑拷打,替陛下解决了数个心腹之患,成为陛下最宠幸的臣子。
迄今,他抄过的家何止二十之数,会疏忽到漏掉二管家拙劣的隐瞒?
不过是见穆家气数未尽,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想明白这道理,在场不少人都咬了嘴唇。
尤其是穆四夫人,看着穆十娘目光十分慌张。
他们都知道,令原本杀意凛然的陛下改变主意,令王炽青觉得穆家仍有希望,网开一面的最终功臣是谁。
若是论功分账,他们藏下的私财是都要交给穆十娘的。
穆十娘却深知做事留一线,啪地合上了账本,抬头望向穆家一家人。
“我知道,因为王将军的手下留情,你们各房大多藏了一些贴己和压箱子的银子。”
“能藏下来就是本事。”
“无论多少,这笔钱我都不会和你们要。”
“现在开始说公里账上财产的分配。”
听到前面时,穆四夫人简直如屁股下长了钉子似的坐立不安,焦虑地搅着手帕。
等听到最后,她才重重松了一口气。
见自己反应实在太大,引来了各房的异样目光,她讪笑一声,拍了穆十娘一句马屁:“十娘做事真是是大气。之前大嫂把整个家交给十娘时,我还有些不放心。现在看,竟是我走了眼。这家就该让十娘管才能兴旺。”
穆二夫人身边妈妈撇了撇嘴,毫不掩饰自己鄙夷。
穆十娘依旧冷静道:“刚才我已经看过了。现在穆家账上还剩下一万二千两白银,一处二百亩的小田庄,一处四百亩的祭田,一处小布庄,一处小书坊,一处南北杂货铺,和一个抚济院与一个孤老院。”
“抚济院与孤老院都是祖父为了安置战场老残伤兵,及其弱残家属建的。这些老兵跟着穆家征战厮杀多年,为穆家付出了太多,穆家有责任照顾他们。”
“无论有多艰难,这两处开支是绝不能省的。”
“按照往年的管理,抚济院与孤老院一年要花费三千两,这笔钱由四房平分,就从剩下的一万两千两银子里扣。”
“诸位有没有意见?”
所有人、包括穆二夫人、穆四夫人都没有作声。
作为将门女眷,她们都经历过失夫失父失子,懂得战场残酷与悲凉。
哪怕再吝啬抠门,也没人会贪这个财。
“很好。”穆十娘拨了一把算盘,点头继续道,“祖上祭田共四百亩,用于家族祭祀与后代读书进学,收益一向是归公里的。”
“现在我也与你们分了。一家一百亩田,除却五十亩必须留作祭祀学堂所用的,剩下的你们放在公里账上,取走留作自家所用都可。”
“有没有人有别的意见?”
话音刚落,穆二奶奶便细声细气道:“十娘,我们长房不要这钱,你都放在公账上吧。”
“等祖父他们尸骸回来,只怕要不少丧葬钱的。”
这一句话出来,原本想将钱取出来的穆四夫人神情一黯,也没了争着占便宜的心思,意兴阑珊的开口。
“四房的钱也留在公里吧,也不差这一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