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十娘猛地扭头，看向了老皇帝，果然看见了老皇帝始终紧皱的眉头，极满意地舒展了开来，神色一瞬轻松。
“说起来，宜贞也是朕看着长大的，一向都聪明懂事知情达理，却没想到临了了，会这么看不开。”老皇帝似是感伤的叹息道，“相伴三十年，她和穆家长子也算是伉俪情深了。”
这就算是为穆大夫人的死盖棺定论了。
王炽青只能沉默听着。
穆家女眷也皆低声啜泣着，不敢有一句反驳。
老皇帝扭头，和蔼地看向穆十娘：“孩子，不用这么紧张，当年你出生时，你爷爷朝朕炫耀他有了孙女时，朕还抱过你呢。”
“虽然如今你爷爷犯了些错，令朕着实有些失望，但这份情分断了，却也着实可惜了。”
“这样吧……”
他略略思索后，笑着道，“你去夏朝和亲，也算是背井离乡了，时间太长了也不好，小姑娘家家的娇娇弱弱，容易想家嘛。”
“我看也别三年了，就一年吧。”
“今天是六月十二，给你两个月安顿一下家人，八月十二就发嫁，明年八月正好能回来。”
“你明面上是替六丫头出去的，也不好光着身子去，让夏朝人看着不像话，堕了我们大楚的威风不是。”
“六丫头是楚国公主，朕就给你封个长乐公主，嫁妆和伺候的人都由内务府出。”
王炽青明了。
这嫁妆从内务府出，的确是赏赐，伺候的人也都来自宫里，却是十足的监视了。
可这对小丫头来说，显然已是比较好的结果了。
……
老皇帝前前后后说了许多，穆十娘此时却没时间管了。
她还沉浸在穆大夫自戕的悲剧中，满口的悲凉与苦涩。
单看老皇帝这前后反差，她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
在她眼里，穆家男丁几近死绝，只剩一窝老得老小得小的无能女眷，自己也将远走夏朝，穆家已经够虚弱无力。
但老皇帝显然嫌还不够！
但凡穆家还能有一丝爬起来，能好好撑着活下去的可能，他都要给死死掐灭了。
他要杜绝一切风险。
这恐怕也是他上一世，首先就要刺杀穆大夫人的原因。
只要穆大夫人活着，能支应起穆家残垣。哪怕穆十娘把话说到天上去，老皇帝都不会答应的。
穆大夫人显然是看穿了，所以才会给她机会撑起整个家，才会一开始就把内外宅钥匙给她，才会毅然决然地用自己性命，为穆家其他人争出一条活路。
老皇帝显然不在意穆十娘的恍惚。
事情已经敲定了，他自然而然地站起，背着手准备离开。
大太监大步追了上去，殷勤地伺候着。
王炽青也跟在身后。
穆家人包括穆十娘都沉默起身，恭送着陛下。
走到门口似又想起了什么，老皇帝扭头，对穆十娘道：“哦对了，穆家财产被抄了，你去了夏朝后，家里没个伶俐人照看着，只怕也没工夫照看病人。”
“朕看十一郎那孩子聪明伶俐，心里着实不忍。过几天，就把十一郎送到宫里养病吧。等病好了，他去给小十四当个伴读或侍卫，总算也是个出路。这样你出去之后，也能放心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