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陆瓒伸出手,将玉簪往一边挪了挪,“玉簪喜阴,但有毒性,你将它放在檐下就好。”
宇文宝姿不懂这些花花草草,由着他将花盆向外拖,自己则盯着他的手看。
陆瓒见她盯着自己大拇指上的戒指瞧,索性将手伸到她跟前:“宝姿喜欢琥珀玉?”
宇文宝姿摇头:“我不喜欢戴首饰。”
说完她又道:“你不像是来闲聊的。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宝姿这样聪明,果然瞒不过你。”陆瓒随即敛了笑,“你可认识贺兰问情?”
武有慕容擎,文有贺兰问情。慕容擎虽背靠吐谷浑,但他并不受慕容太妃喜爱,相比之下倒还不如贺兰。
“认识,中郎将大人的独子。”宇文宝姿点头,“怎么突然问起他来?”
陆瓒从怀中摸出一张帖子放到她身前。
“昨晚温刺史送了喜帖来,女方姓贺兰。但据我所知,元京鲜卑大臣中只有中郎将一家姓贺兰。”
宇文宝姿接过帖子后看了两眼,蹙眉道:“我同贺兰问情自小熟识,他并没有姐妹。”
陆瓒也赞同:“温鸯说,此贺兰非彼贺兰,他要娶的是他姑母的女儿,也姓贺兰,闺名唤罗勒。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却又想不清楚…”
“有可能温大人的未婚妻真的与贺兰氏无关。”宇文宝姿道,“温鸯早年被外派,并不常在京中,家中结构也有些复杂,汉人鲜卑人都有…总之他一直为朝廷办事,对陛下忠心耿耿,不是坏人。你放心去喝喜酒,没什么事的。”
陆瓒捻了片玉簪花瓣,随后掖进根部的土壤中。
“我倒不是怕这个。”他道,“只是见过温鸯本人,但他总给我一种特殊的气息…或许是我想多了吧。”
“国舅总是这样优柔。”宇文宝姿笑了起来,眉眼舒张开来,将平日的疏冷冲淡许多。
远处的舜华将二楞子的绳索放开,由着贵妃恶犬在宫院内横行霸道。
陆瓒稍稍离窗户远了一些,凭栏向外侧首,一只手搭在雕了凤凰的望柱上。
凤凰于飞,正朝着他大拇指上的玉戒指的方向,让宇文宝姿多看了几眼。
“陛下原定重阳后返京。”陆瓒大手一挥,广袖将手指遮了一半,“这一路除了几个毒瘤,又擢了韩大都督为抚军大将军,韩楚璧为散骑常侍。”
“那不正好?”宇文宝姿拨弄了两下玉簪,“陛下要重用韩家,你二妹便能跟着回来。到时你陆家一手遮天,兄妹间也常常相见。”
陆瓒看她神情落寞,想起宇文馥曾说他的不孝子走得早,想来便骂的是宇文宝姿早逝的父亲。
“独女有独女好处,什么都是你的。”陆瓒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儿一样,用戒指点着凤凰喙低着头笑,“小时候我们兄妹三人在一张桌上吃饭,我同珍珍常常抢最后一只鸡腿,瑷瑷也馋,却胆子太小,从不敢跟我们抢。你若是生在我们这样的家庭,怕是饭都吃不饱。”
宇文宝姿自小便是众星拱月一样地长大,这种事情嫌少碰到,十分好奇。
她又问道:“怎么是兄妹三人?贵妃呢?”
“小四自小被外祖母带去瀛州,并不常相见,都是逢年过节回来一次,或者我们去瀛州找她。”陆瓒笑道,“她更是个女霸王,看见好吃的直接将整张盘子挪到自己脸跟前,别人动都不能动的。”
宇文宝姿最近距离接触陆银屏的那次便是鹿苑比试的时候,那时便觉得那身材细瘦矫健的男子的确身手和马术都是一流,连她都自叹弗如。
只是当时没想到那人竟是陆贵妃。
“我也听苏婆说过,娘娘在老夫人膝下是最受宠的那个。”宇文宝姿也道:“就连陛下初建伽蓝寺时,本来提的是‘四辟’,慧定说将人的名字缀上去恐怕会折她寿数,这才改做‘伽蓝’。看来有福之人无论是在哪儿都…”
“什么?”陆瓒突然打断她,“你刚刚说什么?”
宇文宝姿望着他,有些不明所以。
“什么什么…”她疑惑道,“刚刚不是说到贵妃了么?”
陆瓒上前一步,逼近她道:“你刚说伽蓝寺如何?”
他眉舒目朗,面容自有一股清俊。只是平日里过于温和,又爱穿白衣,很容易让人感受到他毫无压迫感的温柔,而忽略了他本来的相貌。
如今他半个身子探进来,带着略为急切的口吻问询她,也让她有些不适起来。
宇文宝姿退后半步,定了定神道:“伽蓝寺本名‘四辟寺’,因避讳贵妃排行,便改为了‘伽蓝’。”
陆瓒想要再问,却听到远处有人唤了一声“国舅爷”。
这一声称呼似乎让他沉下了气。
陆瓒一偏头,见舜华抱着狗向这处走来。
舜华舜英是天子赐下的人,极为可靠。宇文宝姿假扮贵妃住在寝宫的事没几个人知道,舜华是其中之一。
宇文宝姿见了她后,依旧关上了窗。
关窗之前她听到舜华小声地说:“娘娘传话说,您与宇文大小姐尚未婚嫁,还是避着男女大防些的好…”
过了会儿后,又听到陆瓒的声音“知道。”
直到脚步声渐渐远了,宇文宝姿这才坐回了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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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瓒出了寝宫,又去了偏殿。
宇文馥吃饱就睡,睡醒了继续吃。若有新鲜好玩的事他才会出现,若没有便只能去榻上找他。
苏婆刚收拾了地上的瓜果壳,又细细地将他睡着的床榻擦拭了一边,刚忙完这些,抬头便见陆瓒走过来。
她以为陆瓒是来找宇文馥的,行了个礼后便要离开。
而陆瓒却对她道:“苏婆,请随我来。”随即一拂衣袖向外走去。
徽音殿偏殿一侧是数十米长廊,紧贴着宫墙,另一侧有小片湖泊,平日里陆银屏常在此钓鱼嬉戏。
而今主人不在,湖面上只映出了一老一少两个身影。
苏婆是经历过不少事情的人,见这架势便知道陆瓒有要事相谈。
她主动道:“大公子直接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