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恐慌侵袭了拓跋珣,他的一张小脸上满是绝望。
“死那么多人…可剩下的人却都向着他?”拓跋珣已顾不上自己头顶快要被薅秃,无力地瘫倒在他怀里,“怎么办…舅舅…我该怎么办…”
“有舅舅在,不用怕。”裴慕凡将他搂得更紧了,“大不了跟舅舅走,舅舅去过的地方都带佛奴去,舅舅的金银佛奴几辈子都花不完。”
拓跋珣将头埋进裴慕凡怀里。
可是他不甘心若是就这样跟眼前这位舅舅走了,那么父亲和狐狸精怎么办?再退一步说,石女史和全嫔她们的账又该如何算?这么多死去的人的命要谁来偿?
双子匆匆赶回,上了马车后同猎心一道驾车向东阳门而行。
因行人实在过多,最后他们竟然堵在了东阳门前。
双子下了车,过了不一会儿又折返回来。
“今日出城的人多,守卫正在查验,恐怕还要等上一些时候。”双子隔着车帘,犹犹豫豫地道,“不如,给他们塞些钱财,提前放我们通行…”
“蠢东西!”裴慕凡斥道,“眼下形势如何还不知晓,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出头,明白吗?”
双子连忙认错。
猎心下了车,想法子将他们这辆灰扑扑的车引入人潮中这样一来便更加不起眼了。
今日东阳门尤其热闹,甚至胜于往日里的宣阳门。猎心将脑袋伸出去,脑浆子差点儿给挤出来。
他刚缩回头,便听到下边有人议论。
“昨夜太极宫的方向有异响,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
“听说镇南大将军趁陛下不在,将掖庭烧成灰…”
“真事儿!我弟妹的嫡姐住在离宫城不远的治粟里,大半夜全家都闻见了烧焦的味儿,还有不少粉尘…你们说,大皇子是不是被烧死了?”
“那端王这是来替亲侄子报仇来了?”
“大皇子是端王的亲侄子,就不是大将军的亲外甥了?你莫胡言乱语,小心陛下将你抓起来填坑!”
…
猎心听了这一番言语下来,气得恨不得上前给他们一人几个巴掌车里的大皇子好好的,却被这等刁民随意编排。
别说陛下来了将他们填坑,他自己就想刨个坑将人推进去。
听人唠唠叨叨可比干等着要快,过了约摸有一刻钟,猎心和双子终于看到了守卫。
双子照旧下车,捧了文书奉上。
双生子少见,那些守卫便多瞧了他们两眼。待看到文书上的人名时,又对视了彼此片刻,却并未及时放行,只是指着那驾马车问:“车中都有谁?”
“自然是我家主人。”双子坦然接过文书。
其他守卫却拎起了手上的长刀,渐渐朝着他们聚拢过来。
而周围的人似乎也察觉出了不对劲,拖家带口地躲到路边,给他们腾出一个空地来。
双子警惕地退到车旁。
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车内却抛出一个绛色包袱。
那包袱并未系紧,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的同时里面的东西也三三两两地散落出来不少。
“呀!”人群中有人惊呼,“金子!”
众人这才看清楚,原来那包袱里装的不是别的东西,尽是些金银珠宝。
出城何时出不得?而珠宝却是实实在在摆在自己眼前的。然而终究是经过礼仪教化的人,不等主人开口,也只能有些跃跃欲试的意思。
猎心见状,立马便明白了裴慕凡的意思。
“我们公子散财了!”猎心道,“想拿就拿,往后可没有这好事!”
灰扑扑的马车四周原本空旷,在短暂的静谧之后周围所有人便一涌而上。
汹涌的人流冲散了守卫,即便亮出了刀也无人将他们放在心上。反倒是大家嫌他们碍事,推推搡搡地将人挤到了一边。
“走!”裴慕凡喝道。
双子赶紧上了车,驾着马绕过人群和守卫,向东阳门直奔而去。
守卫见状,知道车里定然有他们要寻的人,也迅速上了一旁的马奋力追去。
“快点儿!快点儿!”猎心边往后看便督促,“那群人要跟上来了!”
双子一听,忙扬起鞭子狠狠地抽在地上。
马受惊后跑得更快,加之前方并无人阻拦,不过一瞬便驶离了东阳门。
而车厢内的几人却也颠得不轻。
拓跋珣被一颠一颠地撞在裴慕凡温热的胸膛上,只觉得硬邦邦的挤得难受。
冷不丁一头又撞进他胸口,鼻子差点儿撞歪。
“疼…”拓跋珣捂着鼻子道。
然而感觉鼻子手上黏糊糊的,张开手指低头一看,竟然撞出了鼻血。
玉姹见状,忙伸手替他擦鼻血。
裴慕凡顺势将孩子塞进了玉姹怀里女子同男子不一样,这下总不至于撞疼他吧?
玉姹没说什么,接过拓跋珣后刚替他擦了一下,便听双子在外颤声道:“主子…那些守卫要追上来了…”
裴慕凡撩起车帘走到车與上,果然见那些“守卫”正步步紧逼,眼看着就要追上他们。
早间他从广莫门入城时是见过守卫的,那些人皮肤黝黑官话别扭,更像是来自北海的人。他们靠海吃海,常年叉鱼,更擅枪戟而不擅长刀。
所以,东阳门的这些“守卫”自然不是真正的守卫,他们应当是端王的人,早就埋伏下天罗地网就等着他们经过。
他上前拉起缰绳在手上缠了一圈又一圈儿,不顾保养得莹润的指甲被挤得几乎变形,奋力地挥击马鞭赶马。
有他亲自驾车,速度明显比刚刚提升了许多。
然而平白多出车厢的重量,马车再跑也跑不过寻常马匹,何况又是从百姓那里临时换来,算不上好马。纵然有裴慕凡驾车,终究还是被那些守卫追上。
守卫单手拉缰,另一手挥刀劈向裴慕凡。
裴慕凡长腿一扬便将那人整个儿踢翻在地,足足滚了有十几圈儿才停下。
剩下的守卫见状,知道碰上的这位是个硬茬,自然不敢再掉以轻心,纷纷策马行至这辆马车两侧打算给他们来个左右夹击。
“既知车内坐着的是大皇子,又为何拔刀相向?”裴慕凡单手拉住缰绳,另一手自怀中取出被折断的扇骨朝他们掷出,“逆贼,你们定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