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幕后站着的美人长裙曳地,湿发垂在腰间,有着未施脂粉却也艳丽至极的眉眼。
这是他的后母,是他父皇的宠妃,让他隔着偏殿书房遥望了月余一直在想之前她对他的好怎么就这么易碎,以致于父亲不在的时候她连一面也不愿相见。
“小兔崽子反了教了你!”陆银屏伸手捉起他摁在地上,朝他屁股狠狠地打了一下,“你娘在换衣服,你就这么进来?不知道敲门?!”
小孩子的屁股蛋又软又弹,拍起来手感上佳。
“跟你那色鬼投胎的父皇一个德性,以后你也是个小昏君!”陆银屏没忍住,又打了几下,“气死人了!”
“儿臣错了…再也不敢了…啊!疼啊…”拓跋珣趴在地上哀嚎还好铺了绒毯,不然被摁着打还真挺难受。
陆银屏打得手心都疼了才放开他他老子打过自己屁股,如今她打他儿子屁股,一报还一报,心里真是舒坦。
拓跋珣可怜兮兮地伏在地上,眼眶里泪还打着转,但看她的眼神却比从前多了几分亲近。
陆银屏走到衣橱前,随手抽了件外套挡住后背裂开的那处,坐在拓跋珣身边拿帕子绞头发。
“进我宫里必须脱鞋,这是规矩,连你父皇都要守。”说罢还伸脚踢了他一下。
拓跋珣赶紧将自个儿的鞋脱了,小跑过去放在她和父亲的鞋旁。
不知为何,看着他们三个的鞋都摆放在一处,他心中竟莫名其妙地多了份奇异的归属感。
放好了鞋,拓跋珣又小跑着来到陆银屏跟前,乖乖地跪坐好了等她训话。
陆银屏揉搓着发尾,奇怪地看了他几眼,又伸脚踢了下他的膝盖。
“你的先辈是马背上打下来的江山,是宁可站着死不会跪着生的人物,到你这马还上不去倒先学会了跪?”
“父皇说要跪母妃的。”说是这样说,可拓跋珣两腿一蹬,直接坐在地上看着她,“您的额头怎么了?”
陆银屏摸了摸那道疤,原来方才急急忙忙地换好了衣服,抹额忘记戴了。
“不小心撞的。”她又去拿梳子梳头,用极为不屑的语气岔开了这个话题,“你父皇的话你若是听进去了,还会跑来同我告状?什么叫‘当不当太子,杀不杀我又有什么可在意’?”
说起这个,拓跋珣就浑身难受。
他低头揪着毯上的容貌,闷声道:“父皇不喜欢我,你也不喜欢我。我觉得没有意思。”
陆银屏手下动作一顿,面向他道:“谁说你父皇不喜欢你的?”
“没人说,我自己知道的。”拓跋珣摇头,“他喜欢我的话,就不会让我跟慧姨了。”
想起长孙明|慧,陆银屏脑中便浮现出那丰乳肥臀的女子身材。她忍不住坐直了腰,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脯。
如今不用耍手段心机,宠爱便集于一身,只可惜运气说坏不坏说好不好,捡了个后娘当。
她从未带过孩子,不知道怎么去开导幼儿,只能按着自己的思路来。
“你父皇也是初为人父,不知道如何面对你。”陆银屏慢条斯理地将花油均匀涂抹在半干的发上,又开始梳头,“你尚年幼,又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自然不知道如何对待你。将你交给慧夫人…我猜慧夫人应是从前同你娘关系最好?”
拓跋珣点点头:“宫人们是这样说的。”
“那不就结了?”她道,“他有这样多的事要忙,又不知道如何做一个父亲,定然要将你交给其他嫔御抚养。那起子女人歹毒得很,你落到他们手上不过是个往上爬的工具。一旦你父皇不在,她们便会召自己父兄进宫夺你的权。长孙明|慧背后势力不大,又与你娘关系不错,除了交给她还能交给谁?”
拓跋珣慢慢地将她所言全部消化完,懵懵懂懂地问:“可…可为何父皇又要你做我母亲?”
这个问题,若是放在却霜之前,陆银屏一定会答“因为本宫天生丽质,深得你父皇宠信”。
可现在她明白了。
她郑重其事地面对他道:“因为他需要自己不在的时候有个人可以保护你,也需要有个人来保护我。”
拓跋珣歪着脑袋,一脸没听懂的模样。
陆银屏握着一根白玉兰花簪走到他跟前,将尖细的那头对着他的胸口戳去。
拓跋珣愣愣地看着她,却没有避开。
簪子在他胸前不到一寸处停下。
陆银屏拉过他的小手,将簪子放进他手心,两手握住他的小手,用尖利的那头对准自己的胸口戳去。
拓跋珣吓得死命往后拖,生怕伤到了她。
瞧着这小孩儿的表情,陆银屏也笑了,松开手将簪子放到一边。
“知道我什么意思了吧?小呆头鹅。”她还是没忍住,上手捏了捏拓跋珣的小脸儿啧啧,长得越来越像陛下了,真好玩儿。
拓跋珣眼睛亮亮的,恍然大悟道:“你不会伤害我,我也不会伤害你。”
“哎对了!”陆银屏又捏了他一把,将他搂进怀中,“我的小呆头鹅真聪明!”
搂他纯粹是因为觉得亲切缩小版的元烈简直是又呆又萌。
她总听人说后娘坏,也听人说后娘难做,如今看来旁人总结的倒也并非全都是正确的。
起码现在她对佛奴不敢说十分喜欢,且她没有孕育过子嗣,也不敢说能将他当做自己的亲儿子看待。可就在当下,此时,她觉得这个半道上捡来的儿子还是不错的。
“娘娘…殿下溜出来玩耍,可曾跑您宫里了?”此时外间传来舜华的声音。
今日仪仗刚到了京郊,天子派亲卫将她送入宫中,又把宇文宝姿带了出来。事发紧急,连苏婆和宇文馥他们都没有通知。
舜华更是不知,只是搜到这里了,便假意问了一句,好给别的宫人听听罢了。
不一会儿,寝殿那道门缝打开了来。
不仅是舜华,连同宇文馥和苏婆在内的所有人都看到他们找了半天的大皇子被贵妃提溜着出来了。
“他没什么事儿,乱跑被本宫逮住打了一顿。”陆银屏道,“你们散了吧。”
说罢便要将拓跋珣丢给宇文馥。
拓跋珣舞动着小短手拼命扯她袍子:“佛奴想跟母妃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