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冬听了半截,抓心抓肺地难受,恨不得挠死他。
她琢磨了一会儿便开口:“我一心向着我们娘娘,哪有什么秘密可言?最秘密的不过是些私房钱,你要看的话我现在就能给你看账本。”
李遂意见她上钩,心底雀跃,面上却不显。
“不说你的。”他思考了一会儿后道,“说娘娘的也成。”
秋冬瞬间有了些防备。
她提防地望着李遂意,上下打量他,企图从他的身上找出一些探究的痕迹来:“你也跟着伺候有段时间了,娘娘什么人你能不知道?”
李遂意一愣,心道这丫头歹毒得很,跟了贵妃这么多年愣是没学会梳妆打扮,倒学会了倒打一耙。
“你这话可就说得不对了。”李遂意将袖子一拢,靠对着寝殿的方向揖了一揖,“娘娘是什么人?她可是伺候陛下的人。陛下是天子,娘娘就是那神女。我这般凡人自然是好奇…”
“就知道胡吹!”秋冬一听也乐了,拍打了一下他的手背,“说吧,到底想打听什么?”
“你跟了娘娘这么多年,那你肯定知道从前的事儿。”李遂意捱近了她,小声地问道,“我听说,娘娘从前落过水?”
秋冬放下心来。
“害,我以为你要问什么呢。”她道,“两年前在山庄落过一次水,还有一次是好些年前,你要问哪次?”
李遂意哑然,完全未曾料到娘娘是如此命运多舛,竟然淹了一次又一次。要不说天生的娘娘命呢,照着一般人怕是来一次就没了。
秋冬拿着蒲扇坐到了一边,叹气道:“两年前老太君带着娘娘去云山的山庄避暑,老人家特别爱吃鱼,但庄里的鱼不够,外头送新鲜的要等上一天。恰好中心湖里有不少,娘娘有孝心,抢了厨房的鱼篓一个人去钓鱼。你也看出来了,娘娘小事上最容易犯浑,本就怕水,拼命朝着船尾里缩。鱼一上钩,使劲一拽,连人带船翻里头了…”
李遂意听得心惊,一时没过脑子问了个愚蠢的问题:“救上来了?”
“肯定救上来了啊。”秋冬翻了个白眼,“你这不是废话嘛。”
人是救上来了,不然活蹦乱跳的那位是谁呢?
李遂意又问:“那你说之前还有过一次,那次又是怎么回事儿?”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那时候娘娘还跟着李大家念书。”秋冬“啪”地一下拍死了一只蚊子,挠着手背道,“我也是在那之后才来伺候的,不太清楚从前的事儿。”
“李大家?”李遂意在脑子中过了一圈的人,“瀛州李璞琮?”
能被称为“大家”的没有几个人,李璞琮则是其一。
“是他没错儿。”秋冬回忆道,“只是那次落水后伤了耳朵,再也听不到声音了。”
夜风将湖面的腥风掠至廊下,灯笼胡乱地甩着它的流苏,将李遂意震惊的面孔映得发白。
“听不到…”李遂意一开口,声音是难得的干涩,“咱们说话,娘娘不是听得好好的?”不仅能听到人说话,惹了她不高兴还能骂上一通。
秋冬这才谨慎起来。
“咱们同是伺候的,说与你不打紧,左右也要告诉你的。”她道,“娘娘爱金玉首饰,因为她有几颗磁石,放在耳朵附近便能听清旁人说的话。有两颗做成耳坠,剩下四颗为了不显眼,做成了钗环步摇。”
李遂意强忍着心头那股难以言说的情绪,苦笑着道:“怪不得娘娘天天穿金戴银,原是遮掩那个了。陛下还想送些玉石给她,还经常不受娘娘待见。”
秋冬又道:“若娘娘是选秀入宫,肯定要将此事告诉宗正的。但没成想陛下来了个霸王硬上弓,娘娘也来不及解释。”
李遂意摇头:“不打紧的,他俩要好得很,不会在乎这个。且有那什么石头在,又不耽误说话。”
“这事儿,在夏家稍一打听就能知道的。”秋冬抿了抿唇,“说秘密也不算秘密,但这头人不知道。我今日算是卖主了,不过我想知道慕容夫人的事儿,也是为了娘娘好。若是陛下待娘娘如同前人那般,或者直接将她当做前人,我就是拼死也要给娘娘讨个公道的。”
“瞧你说的,咱们陛下待慕容与娘娘自是不同。”李遂意声线软和下来,“你这般诚意,我怎么好糊弄你?其实说句实话,慕容与娘娘只是长得像,却是两个不同的人。陛下不是那等好美色的登徒子,不然天天自个儿照镜子不就成了,你说是不是?”
秋冬被他逗得“噗嗤”一笑:“你这么编排陛下,当心我告状去。”
“哪儿能呢,我信秋冬姐姐不是那种人。”李遂意也笑了笑,望着灯下的小飞虫,慢慢道,“陛下不喜欢鲜卑女子,当初后宫进了人,他也只幸了全若珍和李妩李娴她们。因着李家一道送来了俩,陛下尽了兴,便偏宠过李妩姐妹一阵儿…”
秋冬听得脸一红,“啐”了他一口:“不害臊!”
李遂意一挑眉:“姐姐这是骂我还是骂陛下?”
秋冬气急:“骂的是不害臊的!”
李遂意不管她,继续道:“便是从那时起,全若珍同李娴结了梁子。同时慕容和长孙因着是鲜卑出身的缘故,一直不得面见陛下,那几位忙着内斗,也没去找她们的茬。直到有一日,陛下下朝下得早,去嘉福殿的路上碰到慕容樱,当日便幸了她,此后再也没碰过其他人。”
秋冬插嘴道:“全嫔她们长得端正素净,说到底陛下还是好妖艳美人。”
李遂意却摇头,他回忆了慕容樱的相貌,摸着下巴道:“慕容樱与娘娘只有七八分像罢了,且她一看便是清冷安静的人,倒不似娘娘这般…”
他想说“热辣”,又觉得有些僭越,便将话题生生一拐,又扯起另一件事来:“慕容樱受宠不假,但陛下从不让她入书房,娘娘却连东堂的龙榻都睡过,这份泼天的恩宠是慕容及不上的。你就放一百个心,安心伺候着吧!”
秋冬是女人,知道男人深情不可信。
“那万一陛下看到娘娘想起慕容来,觉得当年自己对她不够好,所以纵着娘娘呢?”
秋冬是女人,李遂意却不算男人。但是不是男人都不妨碍他的直。
“你又瞎琢磨!”他愤愤地道,“哪有纵着人骑到自己头顶上去的?你真是个榆木脑子,就不带开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