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银屏“嗷”了一声,尖叫着躲到拓跋渊身后。
拓跋渊觉得无奈又好笑,捉住了宇文馥的手道:“外祖,您不要吓到她。”
宇文馥瞧见是他,“嘿嘿”一笑,手一松,手心里的蝉掉到地上。
一旁的拓跋珣见了,赶紧捏了蝉远远地丢去外面。
陆银屏确认蝉已经被丢得远远的后,额头抵着天子的背,手抱着他的腰哭起来。
除了他俩第一次在式乾殿那天,还没见她这么哭过。
拓跋渊轻拍着她的手,低声哄着:“丢出去了…没事儿了…”
宇文馥看着他俩,正吧唧着嘴,不知道想什么好吃的。
“阿奴。”他突然出声,“你哄哄你媳妇儿,让她给我冰碗吃好不好?”
陆银屏嘤嘤地哭着,突然止了声。
阿奴?谁?
难道是…
她抬起头,然而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乌黑长发下莹白的耳根红了一片。
“咳。”拓跋渊轻咳了下,有些不自然地道,“您吓唬她,又要同她要吃的,哪有这样的理?”
宇文馥想了想,露出一副委屈难过的表情来。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蹬着腿哭道:“元烈有了媳妇儿就不要我了。”
陆银屏没见过这阵仗,也愣在原地。
见他又犯傻,拓跋渊开始头痛。
不过,头痛归头痛,他还是向理的。
“您这招对朕没有用。”他淡漠道,“贵妃一向孝顺,也好说话。您若是气气地跟她说,她定然不会这样。您到底是怎么惹她了?”
宇文馥转过身子继续哭。
陆银屏抓着拓跋渊的腰带愤愤道:“老爷子好不讲道理,摘了我的杏不说,还拿杏砸我!又拿那么大的飞蝉吓唬我…那么大的蝉吓死个人…”
拓跋渊搞清楚事情原委,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这就是您的不对。”拓跋渊对仍在地上耍赖的宇文馥道,“您同四四道个歉,保证以后不欺负她,再问她要吃的。”
宇文馥挣扎了不过一瞬,便又转过身来。
他望着趴在自己外孙肩头的陆银屏,吊儿郎当地道歉:“四四,是外祖不好,外祖以后不欺负你了,冰碗和荔枝冻奶能不能给外祖尝尝?”
话说到这份上,哪怕他态度不端正,陆银屏也不能跟他一个痴痴傻傻的老头计较。
“好吧。”她噘着嘴,不情不愿地唤来秋冬,命她给拓跋珣和宇文馥各来一份冰碗和荔枝冻奶。
这事儿算是搁下,只有陆银屏觉得委屈拓跋渊在旁边,她不能吃寒凉之物,只能眼睁睁地瞧着那曾孙俩吃,馋得要命。
拓跋珣想起这几日里她日日显摆着去鹿苑的事儿,狠狠剜了一大勺荔枝冻奶在她跟前绕了绕,然后一口吃下肚。
“冰爽可口!”拓跋珣一脸陶醉,“好吃!”
宇文馥学着他的动作,也剜了一勺,在陆银屏面前绕了绕后吞下肚。
“好吃!”
陆银屏见他俩合起伙来馋自己,鼻子一酸又掉下泪来。
她将气撒在拓跋渊身上,狠狠锤了一下他的肩膀:“都是你!不让我吃!”
拓跋渊执起她的手来吹了又吹,温声道:“手痛不痛?”
陆银屏舔了舔嘴唇,指着那曾孙俩道:“我要吃!”
“你想吃什么都可以,凉的不行。”拓跋渊握着她的手道,“听话,凉的伤身。”
商量不成,陆银屏的口水一直往下咽。
宇文馥和拓跋珣有意馋她,又剜了一口塞进嘴里。
老爷子尤其可恨,还伸出舌头来给她看看。
这可给陆银屏气坏了。
她一把推开拓跋渊,提着裙摆进了内殿。
“砰!”
内殿的门被狠狠关上。
宇文馥笑嘻嘻地看着拓跋渊道:“元烈的媳妇儿真凶,不好哄。”
拓跋渊“哼”了一声。
“若不是您跟佛奴合起伙来气她,也不用朕去哄。”
宇文馥吃了一口西瓜冰碗,又对他道:“元烈那么多媳妇儿,四四的脾气最差。”
拓跋渊站起身,脚底一顿。
“可只有她是四四。”
拓跋渊说完便去内殿,奈何门根本打不开。
他敲了几声门都无人回应。
宇文馥和拓跋珣吃饱喝足,坐在一旁看他的笑话。
想起自己如今连内殿都进不去,拓跋渊自然而然地将过错推到那曾孙俩身上。
他唤来秋冬,吩咐她道:“今日起,没有贵妃允许,不准给他俩冰碗和旁的甜食零嘴吃。”
秋冬应下,曾孙俩顿时如丧考妣。
拓跋渊绕到陆银屏的寝殿前,隔着窗棂唤道:“四四,你开门。”
床榻上的美人背对着他,曲线玲珑姣好,却一句话都不肯给他。
拓跋渊又道:“他们在外面看着,你开门让朕进去,不然朕可要丢大人了。”
陆银屏仍是不回答他,手臂却一动一动,不知道在干什么。
拓跋渊觉得她不太对劲。
恰好有一扇窗户没有插好,他推开后翻身而入。
陆银屏慌忙活动起来。
然而拓跋渊动作更快,三两步便走到她榻前,一把攥住了她的手。
细白的手腕被捉住,手上居然拿了只勺子,比宇文馥和拓跋珣的还要大上一倍。
陆银屏示威性地看着他,两腮鼓鼓,边嚼边道:“我就吃了,你打我呀。”
拓跋渊一声冷笑,将人推到榻上。
等陆银屏咽下最后一口,他已经欺身而上,手掌探入她衣襟内。
“你又干嘛!”她小声惊叫,“窗户没关!那爷俩儿还在外殿!”
然而他手掌却贴在她胃部,不再移动了。
天子的掌心宽大温热,渐渐地,陆银屏感觉一股热流慢慢从胃部传到四肢百骸。
“寒凉之物少吃,对身子不好。”他温声道。
陆银屏对他的怨气瞬间跑了个没影儿。
他的掌心贴在她肚子上,舒服得她简直想要哼歌儿。
“外祖为何唤你‘阿奴’?”陆银屏想起这事儿来,“你是不是还有个小名儿?”
天子耳尖又开始泛红。
他默了一瞬后才道:“小时候我母亲便是这么唤我。”
这是陆银屏第一次听他说起他的母亲,便是先太后宇文氏。
她曾听说,天子刚出世时,先太后不愿受母子分离之苦,便对外说生了一名公主,瞒了先皇三年之久。
只是三年后先太后又诞下端王拓跋澈,这一胎瞒不住,端王出生后先太后便被赐死,两个孩子一同交由裴太后抚养。
过了十几载,先皇想要立储,朝臣在靖王拓跋流和端王拓跋澈之间猜了许久。最后不知怎么回事,先皇突然立了本该是位“公主”的拓跋渊为太子,朝中人这才得知,原来一向深居简出的公主殿下竟然是男儿身。
先皇死后,太子拓跋渊登极,裴太后摄政。这对没有血缘的母子二人斗了两年后,裴太后完败。
政权完璧归赵后,天子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追封生母为太后。
诸臣发现这位曾经以公主之名韬光养晦十余载的年轻的天子手段骇人,竟借济水水患之名除去数名对他不利的官员。
非是斩首,而是活埋。心思阴郁,可见一斑。
这些都是陆银屏道听途说来的,具体什么情况,知道的人怕都已经不在了吧。
她小心地覆上他的手背,叹息道:“长辈都说,起个贱名好养活。婆婆唤你‘阿奴’,是想亲手将你抚养成人呐…”
他的手仍是贴在她肚子上,却没有讲话。
许是今天太累,他睡着了。陆银屏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