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馥噘嘴:“元承与四四一样,成天就欺负老头子。”
拓跋澈托腮看着他,尾指上戴了一节银护甲,微微上翘。
这动作若让宇文馥或旁人做,定会显得有些娘气。但拓跋澈曾为名妓浮山一掷千金,浪|荡子的名声流传在外,一举一动只透着金玉堆砌的奢靡。
拓跋澈护甲点在颧骨上,戳弄几下后,颧骨下很快红了一小块。
“竟有拿捏住外祖的人,倒是稀奇。”他笑道,“想来不是有好吃的便是有好玩的。”
陆银屏走后,宇文馥成了徽音殿的山大王,今日又将她藏的梅子酒喝了个干净,整个人便有些微醺。
他打了个嗝道:“四四回来了,我要去看看她。”
说着便起身向外走。
走了两步便被人拖住。
宇文馥一低头,见那节镶了玉石的护甲扣在自己腕上。
“据说受了伤,御医们正在诊治。”拓跋澈道,“外祖酒还未醒,去了也是添麻烦,不妨留下来同元承玩弹棋。”
宇文馥想了想也是,便又坐了回去。
“佛奴最近的功课不错,想来是太傅的功劳。”拓跋澈摆好了棋子,拂袖便将两颗弹入洞内,“个子也长高了,比跟着长孙明|慧有出息。”
宇文馥拿着棋子玩了半天,实际上一个也弹不进去。
他顺着拓跋澈的话接了下去,企图缓解尴尬的氛围。
“四四脾气差,天天同佛奴掐,元烈只看好戏也不管。但是掐完架,就给佛奴吃好东西,佛奴便也愿意跟着她。”
拓跋澈又问:“皇兄与贵妃相处得如何?”
宇文馥抬眼看了一下他,见他一脸好奇,便有些不高兴:“先前同慕容什么样,现在同四四什么样。”
拓跋澈讪讪地道:“外祖莫要不高兴,我只是好奇…毕竟贵妃入宫有我一份助力,若他们不好,我以后也行走艰难…王兄什么样子您也知道,他那里我是断断不敢走动的。”
“元叡啊…”宇文馥又打了个哈欠,“我是你们兄弟的外祖,又不是他外祖。”
拓跋澈有些开心,手掌扣在桌面,低声道:“从小便知道外祖疼我们…等过几日我将浮山带来见您。”
宇文馥一听,半醉的脑子瞬间清醒。
“胡闹!”他气得胡子都吹起来,“堂堂亲王弱冠不婚也便罢了,竟要将妓子带来见长辈?!”
拓跋澈蹙眉:“僧侣常说老人小儿超然纯善,是最不会将人分作三六九等的,没想到外祖也是这样看浮山,真叫我失望。”
“你才让我失望呢!”宇文馥气得背过身去,“滚滚滚!”
拓跋澈站起身,伸手将全部棋子投入一个洞中。
“走便走。”
木屐声渐远,宇文馥也回过头。
他看着棋盘,心中疑窦丛生。
陆瓒一路将人抱进寝殿,没有费多少功夫。
宇文宝姿低声道:“沉吧…要不国舅将我放下来?”
陆瓒摇头,将人小心翼翼地放进铺好的榻上。
“还好,比小四轻一些。”
宇文宝姿叹气:“也是,毕竟宇文家的骨头轻。”
听她话里话外都在说宇文家的不是,陆瓒也隐约听说过宇文馥当年忍辱钻胯一事,很难不联想到一起。
“骨头轻的人最不会攀高枝,比世间多少人品格贵重?”陆瓒轻声道,“陛下的密令一来,道宇文大小姐沉稳可以胜任,可见圣人是器重你的…从前艰难,换做是我也会那样做。你不要多想,眼下无人看不起你。”
宇文宝姿将头埋进薄被中,淡淡地“嗯”了一声。
陆瓒又道:“你歇着,外头的御医也是陛下的人,我叫他们来走个过场。”
他转身要走出时,听宇文宝姿的声音传来。
“什么?”陆瓒没有听清。
宇文宝姿呼出一口气,便又重复了一遍。
“陛下和外祖都唤我名字,国舅可以直接唤我名字。这些日子你我每日都要相见,整日里‘宇文大小姐’,国舅不觉得很麻烦?”
“之前只是不敢冒犯罢了。”陆瓒点头,“我小字‘琢一’,你也不用声声‘国舅’唤我。”
宇文宝姿没理他,不知道有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
御医们进来走了个过场,然而这过场也准备得十分齐全,不一会儿宇文宝姿的胳膊上便被缠了几圈纱布。
等陆瓒进来时,便看到单手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她。
陆瓒轻笑:“他们不会作假,包也不知道包左手…眼下你右手不好活动,怎么进膳更衣?”
宇文宝姿有些窘迫,不知如何应对,只瞪了他几眼后又躺回床上。
苏婆从外间进来,恭顺地立在一旁道:“老奴是伺候贵妃十几年的人,贵妃的命令便是老奴的命令。宇文小姐在此安心住下,伺候的事情有奴在,定不会叫您为难。”
宇文宝姿听说过这位苏婆,像是十分得贵妃宠信,也将大皇子照顾得极好。
她颔首道:“这阵子便有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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銮驾回了元京,天子继续出行便只得坐马车。
还好当初准备的几辆马车宽绰,容纳几人也绰绰有余。
李遂意马术极差,又有些晕马。在马背上颠了小半日的他已经吐了不知道有几茬。
他有气无力地望着那辆马车,十分难受地问另一边的慕容擎:“大将军的绝影为何如此稳健?”
慕容擎胯下的黑马绝影得意地昂起头,一只眼睛极为不屑地看着他。
慕容擎摸了摸绝影的鬃毛,低声道:“这与马无关。”
与马无关,那就是与人有关喽?
李遂意碰上陆贵妃感觉自己已经去了半条命,眼下跟慕容大将军说话觉得剩下的半条命也没了。
饶是如此,他依旧厚脸皮道:“那便是奴的马术不成了…奴看着大将军马术颇好,不如…”
不如并乘一骑。
然而慕容擎却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随即勒紧了马缰,前行数丈将他甩落在身后。
李遂意:“……”
这些人,一个比一个难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