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风大,扰人睡眠。
餮足后的天子想起一件事情来。
他将陆银屏揉进怀里,低声唤道:“四四…”
陆银屏困得要死,手指贴着他的胸口呓语似的道:“不来了困死了…”
拓跋渊觉得好笑,继续问道:“四四送朕的生辰贺礼呢?”
贺礼…贺礼?!
陆银屏稍稍清醒了一些出去一趟,回来差点儿把这事儿给忘了!
她一个翻身滚到榻边,赤脚便要下去。
拓跋渊扯了她的衣袖不让她走。
“明日再拿也无妨。”
陆银屏费好大劲才掰开他的爪子,蹙眉道:“不成。半夜把我弄醒要贺礼,现在可好,我睡不着了,您也甭想睡。”
说着便匆匆穿上鞋,跑去内殿。
徽音殿彻夜灯火通明,她直接去了一架多宝格旁,小心翼翼地抽出一个红木方盒来。
拓跋渊走到她身后,双手搂了楚腰,将下巴搁在她肩上。
“这是什么?”
陆银屏一回头,便与他脸贴着脸。
“陛下猜猜是什么?”
天子像是思索了一下,随即道:“香料?”
世家子弟素来爱熏香,送一块昂贵香料也不是不可能。
陆银屏笑了:“不对…再猜猜?”
“这么小的一块,居然不是香料…”拓跋渊想了想又道,“佛珠?”
他一直修行,且自己那串珠子送给了她,那么她送这个倒也是情理之中。
“错了。”陆银屏笑得更加开怀,“事不过三,再来一次还是猜不中的话,就不给您了。”
拓跋渊蹙眉:“这么狠心?”
陆银屏将盒子在他眼前晃了晃:“快猜。”
拓跋渊闭了闭眼,像是努力在想。
复而睁开眼睛,便给出最后一个猜测:“印章。”
是肯定的语气。
陆银屏惊讶不已,看了看盒子并不是镂空的啊,难不成他还会透视?
“陛下是怎么猜到的?”
拓跋渊笑了笑:“汉家门阀,送礼不过那几样。鲜卑人极少用印章,你又这样神秘,定然是印章无疑。”
陆银屏打开盒子,里面果然是一枚小小的墨玉印章。
“紫色太娘了,绿色又太常见。”她咕哝着,“您不知道我选了多久的材料,才选了这块儿黑的…天天穿黑衣裳,倒也配您。”
拓跋渊取了那枚印章,又执了她的右手放在眼前。
陆银屏想缩回去,却被他钳制住。
“四四是自己刻的字,我都知道。”他轻柔地捻着她指腹上的细小的划痕,“谢谢。”
陆银屏瞧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感觉他的唇像是比之前有些血色了一样。
“您要真谢谢我,就得多宠我,可不能让我像你后宫里那几位碎嘴子的嫔御一样,过两年不受宠了还要同别人拌嘴,臊死个人…”
“朕不会。”他许诺,“你在我身边一日,便是唯一。”
陆银屏亲了一下他的鼻尖。
“姑且信你一次。”
-
“过几日为娘的要同你父皇出去一趟。”
陆银屏捻着指尖宫扇,笑眯眯地对她的好大儿道。
拓跋珣连头都没有抬。
狐狸精贵妃这几日来不知道强调多少次父皇要在鹿苑举行禁军比武,以犒赏资优将士。
鹿苑是皇家射猎之所,奇珍异兽数不胜数。鲜卑人本就善骑射,然而自己年纪太小,父皇还未请师父教他习猎。身为一个纯正的鲜卑人,这样的场合他能不想去?
偏偏父皇不准让他去。
不准他去也就罢了,狐狸精还天天将这事儿挂在嘴边。
第一天是“过几日你想吃多少冰碗直接问苏婆要”。
当时拓跋珣有些兴奋,又有些奇怪父皇不准她吃冰碗,所以她最嫉恨他能每天能吃冰碗。突然大发慈悲让他有些不适应。
然而下一句便是“本宫要陪你父皇去鹿苑”。
冰碗和鹿苑,若是要拓跋珣选,自然是鹿苑。
宣帝当晚回了徽音殿,拓跋珣便跪求他:“儿臣想与父皇母妃同去鹿苑。”
然而父皇只是看着狐狸精贵妃的新衣裳,连个眼神都没给他,直接拒绝道:“不准。”
第二日,狐狸精贵妃又来刺激他。
“佛奴,你说鹿苑是什么地方?”
拓跋珣正吃着饭,听到这话气不打一处来。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他又没去过,想去也被父皇拒绝了。
狐狸精贵妃“咯咯”笑道:“哎呀呀,原来皇子竟没有去过鹿苑。”
第三日,便是今日。
今日也是七月初七,鹿苑比试在七月初九。狐狸精已经将他气了个半死。
七月初七也是乞巧节、女儿节,这一日未嫁的少女都会向上天乞求自己手巧,加之好姻缘。
徽音殿的宫人,尤其是秋冬这样未嫁的女子,相约好了晚上一起拜织女。
陆银屏也是姑娘家过来的,知道那些小儿女的心思,便放了年轻侍女们的假,好让她们有时间去准备晚上乞巧。
拓跋渊今日来得晚了些,直到暮色降临时才到徽音殿。
一进门便瞧见气鼓鼓的拓跋珣和笑得花枝乱颤的陆银屏。
有妻有子,真是人生快意之事。即便朝堂上再多不虞,好像回了徽音殿后,这些烦恼便能一扫而空。
拓跋渊神色缓和了下来,坐到陆银屏身边。
不用开口问,她便靠近自己怀里解释了。
“臣妾今日对佛奴讲:‘为娘的要同你父皇出去一趟。’佛奴便又生气了。臣妾又问他:‘你见过狐狸吗?’佛奴气得跳脚说:‘狐狸没见过,狐狸精倒是见过。’哈哈哈…陛下说好笑不好笑?”
拓跋渊道:“你儿子骂你是狐狸精,你还笑?”
陆银屏收了笑,指了指佛奴道:“我与他本就不是亲生母子,他若对我恭恭敬敬,我倒是有些不自在;他骂我几句,我还舒坦些。”
拓跋珣小声道:“你不气我,我便不会骂你。”
陆银屏则用手指捻起他的下巴,仔细地瞧了瞧,随即道:“巧了…不知道为什么,我见你这张脸总觉得很是亲切,说不出来地想要欺负你。”
拓跋渊眼神微微一动。
他站起身来,拽住陆银屏向外走。
“陛下要去哪儿呀?”陆银屏忙不迭地整理头发丝。
可别又突然拉她出远门。
天子扣住她的手,低声道:“去了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