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没有腌料,鱼便是烤熟了也好吃不到哪儿去。
陆银屏将小鱼串好,烤熟放在鼻尖上闻了闻。
唔果然不是什么好味道。
她转身递给慕容擎。
慕容擎看了她一眼,也不气,接过来直接吃。
小鲫鱼与旁的鱼类不同,本身刺就少,煎炸烧烤后不用去也能直接吃。
只是慕容擎一口一个,吃相与旁人不太一样。
天子拓跋渊被世家出身的裴太后养大,本身就已经将汉人礼节发挥到极致,加上人安静,如果不看身形只看吃相,倒有些过于斯文腼腆。
慕容擎则不一样,给他吃什么喝什么都不讲究。比她巴掌还要大的烤鱼一口一个,侧面腮帮鼓鼓,倒比平日里更有烟火气一些,像是个人了。
“将军多大?”陆银屏又递给他一串鱼。
“二十五。”慕容擎接过烤鱼,顿了一下道,“你怎么不吃?”
陆银屏烤得满头大汗,离着火堆远了些。
“我打小就不爱吃鱼。”她坐在树下,将袖子撸到了手肘上,两片大袖来回不断地扇着风。
慕容擎的目光短暂地在那两截雪白小臂上停留一瞬,侧过脸继续吃。
刚刚还在高热的慕容擎眼下已经清醒,面上不健康的潮红也已经褪去。
有的人生来便是如此,遭受比常人更多的打击,恢复也比常人快。明明可以不用这样累,不知为了什么,总要事事冲在最前,当其他人的盾牌。
心静下来的陆银屏也愿意倾听九王山的声音,山涧的泉水或者竹林中不知名的鸟鸣。所有声音放大之后都是一句话回去找他。
陆银屏摆弄着莲叶,想着自己哪天若真的登上昆仑,怕是每天都要重复这样的日子。只是一想,勇气便丢了一大把。
慕容擎背对着她吃得正香,虎背熊腰,彪悍过人。
鲜卑人无论男女都是白皮肤大高个儿,慕容擎几乎将他们的特点发挥到了极致。白得发光不说,臂膀上肌肉贲张,少说也有陆银屏的大腿那么粗。
慕容擎早便感觉芒刺在背,偏过头见她正在瞧自己。
“你看什么?”他警惕地道。
陆银屏托腮看着他:“你可真胖。”
这句话差点让慕容擎噎死。
不是没听说过陆贵妃说话难听,魏宫嫔御中尚无敌手。想来磋磨别人并不是她本意,是骨子里自带的损。
什么是胖?肥肉一堆那才叫胖。
陆银屏这种女人,慕容擎压根就不想搭理她。你越是将她说的话当真,她便越来劲,能一句接着一句地气死你。
见慕容擎又背过身去,陆银屏是真的难受。
“将军,您多少斤,自己称过吗?”她大声地问。
慕容擎最后一条鱼进肚,没有回答她问题的打算。
他将地面上的火堆熄了,站起身道:“走。”
陆银屏累了好大会儿,屁股还没坐热乎便要继续前行,她顿时有些不乐意起来。
“您是吃饱喝足了,可我还饿着呢。”她不情不愿地道,“坐下歇会儿,说点知心话?”
慕容擎面无表情:“臣与娘娘没什么知心话好聊的。”
陆银屏眉头一皱这人刚刚还你啊我的,吃饱了立马用起尊称来,巴不得跟她划清界限。
所有人都说她长得像慕容樱,偏偏就慕容擎没这个感觉。
“我有点累。”她老实道,“您刚吃饱,也歇会儿吧。万一一会儿走着走着岔了气儿就难受了。”
慕容擎走过来,在离她半丈远的地方坐下来。
闭眼抱胸靠树,又像是睡过去一般。
陆银屏生怕他一睡不醒,小声道:“你感觉如何?可别一觉睡过去了。”
慕容擎闭眼答道:“放心,不会。”
陆银屏“噢”了一声,头垂在膝上,蜷成一团。
凌家堡中的人像是对九王山有些讳莫如深,她与凌太一等人分别匆匆,也未曾向他们打听九王山里到底有什么。
就拿位置来说,咸阳郡与冯翊郡相隔不远,也就一道沮水和一座九王山。没准儿翻过山后便能入城,届时到了地方与咸阳行宫联络也不失是个办法。
只是他们会这么想,凌家堡的人未必不会这样想。人的脑子都是一样的,万万不要过分地看得起自己,不要觉得自己是最聪明的那个,将别人当了傻瓜,否则很容易吃别人没吃过的亏。
陆银屏警惕得很,她出来这一路都没见凌家堡的人靠近这边的树林,那就证明这里真的有什么猫腻。
所以她刚刚进竹林下水时都分外小心,唯恐碰上什么蛇虫。不知是运气好还是那些传言有误,尚未遇到过什么危险。
他们逃出来时便是下午,如今夕阳西下已经快要落山。
晚上常有野兽出来觅食,谁知道会碰上什么东西?还是趁现在离开为妙。
陆银屏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
“走吧。”她道,“再不走一会儿擦黑了就不好走了。”
慕容擎立即起身朝前走。
吃饱喝足精神好,他恢复得也快,寻常皮肉伤压根奈何不了他。
陆银屏注意到慕容擎锁骨上的伤口他担心伤口与衣服会黏连在一起,将前襟往下拉了拉,露出血肉模糊的伤痕来。
伤口已经不再向外冒血,已经算是好了许多。
虽然如此,陆银屏仍是看得脖子一痛,
她跟在慕容擎身后,依然是不说话就浑身难受。
“您还觉得疼吗?”
慕容擎头也没回,直接将问题丢给她:“钩子穿过去你觉得疼吗?”
陆银屏点头:“要是我肯定痛晕过去了。”
慕容擎依然未回头,丢下一句“那你还真是没用”。
陆银屏望着他宽厚的背影,想的却是慕容樱。
刚刚他的语气与之前大有不同,且以这小半天下来对慕容擎的简单了解,她觉得他并不像是一个未与对方熟稔之前便轻易作评价的人。
她没说什么,抬脚跟了上去。
下了缓坡再穿过林子,远远地能听到湍急的沮水水流之声。
担心凌家堡的人会在岸边寻他们,两个人便没有出林子,光是靠着水流和落日的方位向南而行。
两人走走停停约不到半个时辰,陆银屏感觉自己脚底都要被磨穿之时,猛然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入耳。
“阿四!你们怎么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