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二月春,禁城昼漏鸣。
上苑寻芳华,忽现黛翠影。
碧玉黄金枝,君王施施行。
圣恩授殊宠,春风到帝京。
《无题》
“侯爷考虑得如何?”宗正看着眼前的青年男子,笑吟吟地问道。
舞阳侯陆瓒面无表情地坐在太师椅中,细看右手手背青筋纠结,似乎正在压抑着心底翻滚的情绪。
良久后,他沉声道:“京中多贵女,比舍妹出挑者比比皆是。”
宗正面上仍是带笑,说出的话却一点不像是在搞笑:“贵府老夫人仙逝,圣上听闻亦是惋惜。想当年老侯爷也是跟着先帝征战沙场,有袍泽之谊。如今盛世煌煌,天下太平,侯爷这等武将世家子弟袭爵着实是有些难了…眼下有了这样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又是聘三小姐做端王正妃,侯爷为何不把握住呢?”
人往高处走,这样的道理谁会不懂?
但陆瓒心底的苦涩,却无处吐槽。
诚然老侯爷在世时乃不二良将,先帝武功治国,二人的确联手共进退过一段时日。
然而平定战乱后,先帝暴虐的性子渐渐显露,老侯爷虽及时交出兵权换了个闲散侯以荫子弟,却也渐渐丧失了在朝中的话语权。因着早年征战沙场时落下不少病根,已经去了将近十年。
到如今,舞阳侯只剩了个空名头。
但
舞阳侯府年轻这一辈有一男三女,阴盛阳衰,身份高贵,早该便进献一女入宫固宠。可元京的贵女们纷纷嫁的嫁逃的逃,他家亦不例外。
原因无它,当今圣上遗传了先帝的秉性,虽有雷霆手段,亦嗜杀好色。圣上宫中嫔妾原有三十余人,如今全须全尾活着的只剩不到十位。诸妃伴君如伴虎,日夜提心吊胆,唯恐一个不慎又被拖出去斩杀。
二妹陆珍早已出嫁,三妹陆瑷的亲事也在今年商议妥当。只是母亲突然撒手人寰,此事便搁下了。这一耽搁,宫中宗正便嗅到了味儿,忙不迭上门求女。
这次不是为圣上所求,而是为圣上母弟端王求娶。
陆瓒继续婉拒:“家母临终前,已经将三妹的婚事定了下来…宗正大人也识得,便是那永宁伯家的二公子沈峥。热孝一过,我便要遵照家母的遗愿为三妹定亲。”
宗正有些可惜,他一直为了拓跋氏的王公们能娶上漂亮老婆而四处奔波。奈何拓跋氏喜欢汉人女子,汉女却不喜同鲜卑贵族通婚。
再者,拓跋皇室量产疯批,个个斗鸡走犬,好酒色美姬,性情残忍暴虐,名声的确不好。
可这次任务,他不得不完成,否则掉脑袋的极有可能是自己。
宗正眼睛骨碌一转,淡淡笑问:“侯爷不是还有个妹妹?听闻最近从瀛州回来,年纪也不小了…三小姐既是刚议亲,那四小姐想必是未曾定亲了?”
陆瓒一窒这事儿没几个人知道,怎么宫里这么快就得了信儿呢?
他推脱道:“确有此事…不过小妹自幼便在瀛州乡下,是个礼节上一窍不通的粗鄙村姑罢了,如何得配皇室宗亲?”
宗正连连摆手:“侯爷此言差矣。在下观侯爷芝兰玉树,令妹定也是绝色佳人。名门汉女与皇室宗亲,这是天作之合。”
我可去你娘|的天作之合。陆瓒心头痛骂。
他继续拒绝:“舍妹不仅不会鲜卑话,官话也说得不大流利…”
宗正一听更加高兴了:“无妨,端王殿下自幼便习汉话,与四小姐交流当没有问题。即便交流不畅,也可以眉目传情嘛。”
陆瓒死死地咬着舌尖,差点吐出血来。
不愧是皇室第一走狗,脸皮果然没得治。
宗正看他神情有变,继续补刀:“秋后陛下亦要选秀,届时四小姐若未定亲,也要参选。依着臣下看,宁当鸡头不做凤尾。与其做陛下那十位中的其中一位,不如跟了端王殿下做他的正经王妃。侯爷觉着是不是这个理儿?”
陆瓒一惊,当今圣上虽勤政,但暴戾好色人人皆知。与其让她入宫等死,的确不如跟了端王。
毕竟端王正妃远比皇帝小妾来的体面。
话虽是这么说,可那家子人还是都不要招惹得好。
陆瓒依然挣扎着:“此事我需要与家人商议一番。”
宗正为官十数载,已经练就了一副厚脸皮,无论陆瓒如何推脱,只要没见着人,屁|股坚决不肯离开太师椅。
他皮笑肉不笑道:“那臣下便等着了。”
陆瓒闹心得很,看着他那副狐狸一样的笑就烦,索性直接抬脚去后苑寻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