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真注视刘悠悠就会发现这个女人年轻的皮囊下那颗沧桑又癫狂的心。
生活不是在过以前,而是在过以后。
想来刘悠悠并不明白这个道理,重生多么大的机缘落在身上,应该知足,前世有什么遗憾,就去尽力弥补。
短短几十载的人生,为何要盯着外人死不放手呢?
因为想不通,所以看着眼前这张笑的并不如何开心的脸,有种说不出的惆怅。
能怎么办呢?又蠢又倔,脑子轴,不会算账,一条路走到黑。
你真心实意去劝,觉得你居心叵测,有所图谋,不去搭理吧,又凑上来找存在感,膈应人。
真是个让人喜欢不起来的人啊。
赵雪滢冷漠的问,“很好笑吗?”
听出赵雪滢的不快,刘悠悠这才把脸上的表情收拾妥当,“姐,你生气了?怎么又生气啊?我说的是实话,你要是找乱七八糟的男人,妈可是要被左右邻居和她同事笑死的!”
“悠悠啊,才不到一年,你怎么变得如此粗鲁无礼了?人的外表可以变,太阳大会黑,干活多会壮,可心要保持美丽啊,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赵雪滢无法理解的样子把刘悠悠那点阴暗的得意打散,随之而来的是恼火,火大了!
这把火无论怎么调节都不能压下去,刘悠悠如鲠在喉,哑着嗓子说不出话来。
此时赵雪滢细腻莹润的皮肤,白的能发光的脸,这些之前刻意忽视的点,都像刀一样割着她的心。
嫉恨,愤恨,委屈,所有的坏情绪一股脑涌上来。
她也想美美的,可为了出前世那一口气,她就是憋着一股劲儿要干出个样子来。
干农活哪有不粗手的?大太阳底下哪有不晒黑的?
她想这样吗?不想!
可能怎么办?
她要荣誉称号,她要做人上人,她不狠命去干,事事抢在前头,工农兵大学的名额能落到她头上?
刘悠悠以为她不在意,只要能上这个大学,她根本不在意别的。
可看到赵雪滢她还是会嫉恨,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
她就是那个要扔的货,要死的人,凭什么?她就想问凭什么?
她辛辛苦苦费了多大功夫才得到的名额,赵雪滢轻轻松松就能有个解|放|军当对象?
这口气下不去,她下不去!
刘悠悠再也绷不住脸上的表情,终于还是露出了恨意。
“是啊,我又黑又壮,那是为了革命事业,帮助农村老乡,我光荣我自豪,可是姐姐,我看你这样子怎么还和家里一样十指不沾阳春水?你可是来下乡的,不是来做大小姐的!”
总算是不装了吗?
赵雪滢说,“下地干活很光荣,凭自己本事坐办公室就该可耻?你种粮食很骄傲,我帮老乡算账一样很光荣,手底下的活还要分个高低贵贱?这里只有革命同志大小姐是个啥?很抱歉我没见过!你要知道可以说出来大家一起听一听,乐呵乐呵。”
比嘴皮子功夫,刘悠悠永远比不过赵雪滢。
气急乱了方寸,这会儿被骂清醒了,她来这里可不是为了撕破脸皮骂架来的。
于是话音一转,“我也没说啥,姐你就生气?咱们这么久没见面了,一见面你就说我粗鲁无论,又黑又壮,我能不伤心吗?刺你几句你就急,咱们到底还是不是亲人了?”
刘悠悠脸上摆着委屈,还真像那么回事。
“正因为是亲人,你才能坐在这里和我胡搅蛮缠。”
要是以前的她,或许会和刘悠悠你来我往,现在的她格局早就变了,要做的事情太多,像刘悠悠这种,还是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
“忠言逆耳,好话都不太好听,说你粗鲁无礼没有错吧?有教养的好人家女孩,谁会随便拆别人的信?说好听了是你有病,说不好听你就是个偷窥狂,专门偷窥别人隐私!”
明知道刘悠悠别有用心,她又何必浪费精力维持表面和平?就为了刘悠悠每月寄过来那点包裹?不过是膈应她罢了。
“说你又黑又壮怎么了?你自己也说了,你为你的黑壮骄傲光荣,那我说出来有什么错?怎么就委屈了?这些不是代表了你的荣誉吗?我说错了吗?没有吧?”
刘悠悠是真的说不出话来,要是她和赵雪滢隔着十万八千里骂战,她能细细琢磨几句来回嘴,可面对面,她是真的干不过。
唯一拿手的还是村妇骂街,不管是非胡搅蛮缠就对了,这是上辈子练的最好的技能,但要在赵雪滢面前来这套,那才叫没脸呢。
最后竟然只能沉默听对方说,被骂成孙子还不了一句嘴。
完了只能憋出一句,“你就是生气我看了你的信。”
“是,我不该生气吗?那我去翻翻你的包,我的妹妹肯定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是不是?”
说着就要起身进屋,她回来的太突然,刘悠悠没来得及收拾屋子,私人物品到处乱扔,想找点啥出来还不容易?
刘悠悠心慌,赶紧拦着。
这时候三太奶奶端着碗出来了,“滢滢啊,快来吃漏鱼,太奶奶费功夫给你做的!”
屋里偷听的四柱一听有漏鱼,赶紧窜出来,“太奶奶,我也吃!”
三太奶奶说,“吃吃,少不了你的,还有悠悠啊,也一起吃吧。”
因为刘悠悠稍微有点不痛快的心情,全在接过太奶奶手里的这碗漏鱼之后散了个赶紧。
脸上带出暖融融的笑意来,“这个做起来多麻烦啊,您怎么不叫我帮忙?”
四柱把炕桌搬出来,猴儿一样跑去厨房自己盛。
太奶奶把小咸菜放桌上,让她赶快吃。
“这么一点活我还能干动,天天惦记你,就琢磨你回来给你做点啥好吃的,大夏天的女孩子又不能贪凉,想来想去只有漏鱼最好吃,太奶奶手艺还行吧?”
赵雪滢呼啦了一口,还是那个味儿,是真好吃,随即竖起大拇指,嘴里不得闲,一口接一口。
四柱出来端着高高一碗,呼啦呼啦下肚又去盛一碗,吃的爽快。
只有刘悠悠站在原地,看着人家亲亲热热,只有自己凄苦无依,眼眶发红又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