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末关在车里静静等,手表的指针一格一格走的标准又坚定,时间原来可以这么漫长吗?
手又开始交叠在一起,下意识抠指甲,看着他紧张焦虑时才有的动作,又一阵恍惚。
曾几何时他以为自己完全戒掉了这个毛病,现在看来那场严苛的训练,效果其实是要打上问号的。
他参加过很多任务,每一次出发前都抱着必死的决心,写下遗书的那一刻就当自己死了。
为了自己,为了队友,更为了国家和使命,他们每一个人都要经受严格的行为训练。
只要是人,下意识的行为都会透露出内心世界的各种信息,一旦被对方掌握,哪怕是个极小的漏洞,也会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
正因为这种情况的存在,他们的小动作小癖好都被强行更改。
他紧张时候的抠手指就是如此,就像与生俱来刻在骨子里的习惯,他以为消失了,原来只是压着在某个角落,一不注意它又回来了。
思绪在胡乱飘移,中心一直未变,赵雪滢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了?
一个小时再去找会不会来不及?他要不要现在就去?
抠手指的频率越来越快,不行,他要去找她!
立刻马上!
打开车门往山上去,时刻注意脚下的痕迹,干旱太久,土质水分流失严重,一脚踩下去全是细密的沙土。
顺着赵雪滢的脚步跟上去,边走边想,鞋码应该有36,还不及他手掌大......
拉回跑偏的思绪,走着走着头顶的灼热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大大的云彩,黑色的。
他赶紧转头看向村子,家家户户门口站着人,大人小孩奔走相告,有声音尖利的小孩子喊着要下雨了,他站在半山腰上也能听的见。
云来的突然,雨落下来的速度也不逞多让。
上一刻还是火烧火燎,下一刻已经是瓢泼大雨。
迟了一个多月的雨终于来了,艰难的日子终究要过去了。
山下的人们迎着久违的雨肆意欢笑,许末关坚硬的脸上也难得扯出来一抹很难称之为笑的柔和表情。
等他在山顶找到赵雪滢的时候,她在悬崖边上仰倒在地,许末关的心咯噔一下,赶紧上去试探鼻息。
没有?
心瞬间提到嗓子眼,手探到脖颈处,有微弱的跳动,这抹跳动简直是救命良药,只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这才反应过来,从看见她倒在地上那刻起,他就开始不能自主呼吸全程憋气。
耳朵贴在她胸口细细听,很好,比颈动脉那里的跳动活跃的多,人应该没事。
正要抬头的时候,耳下的胸腔突然开始震动轰鸣。
“我就是太累了,睡一下,你可以起来了。”
轰的一声,许末关只觉得四面八方向他开炮,炸的他体无完肤,真是太**的尴尬了。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男人僵的像只木乃伊,保持着惊吓过度诈起来的动作,女人闭目养神,连手指头都没动一下。
赵雪滢是真的太累了,雨滴砸在脸上,除了有成功之后的喜悦,终于帮到大家的成就感之外,只剩下全身被掏空的虚无感。
她只想就这么躺着睡一觉,刚才那句话也是攒了好半天力气才说出来的。
许末关的尴尬来的快去的也快,她就这么躺在这里......
“你,没事吧?”
没有回答。
“累的话,我送你回去休息?”
不会说什么关照人的话,颇有些抓耳挠腮的艰难感。
赵雪滢心下暗叹了一口气,算了,还是别难为人家了。
“你扶我吧。”
说好的扶,还没走两步,就被对方甩到后背,终于不是蜗牛速度。
许末关大踏步往前走,并周到的告知背上的人,“很快到家。”
赵雪滢很想说放我下来,我能走,现实是,啊,有人代劳,不用艰难挪动犹如废了一样的身体的感觉真不错。
这场雨就像打开了某个开关,从这天之后的连续一星期,每天傍晚都会下一场,不是阵雨就是暴雨。
虽然已经晚了快两个月,人们还是愿意试一试,浪费土地和时间是不被允许的。
几场雨之后地被充分润泽,这时候也不拘种什么玉米高粱了,只要能下肚又耐寒的作物,全部种下去。
土豆都红薯是最佳选择,饱腹感好,存储时间长,有不怕初冬的冷空气。
所有人都开始抢种,地里又开始一片忙碌。
为此知青院的活计专门停了两天,等大家快快的补种之后才权力赶工。
终于在八月初的时候完成了全部羊毛的加工程序,分别做成了羊毛毯,毛衣,帽子手套,而数量占一半的要数羊毛大衣了。
制作过程对于纯手工的他们来说实在太过费功夫,可村里人不少,为了给大家增收,也为了好和安德烈提价,这种深加工是必须的。
印染的坑池基本是为制作羊毛大衣的布料准备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村里淳朴的制作工艺,加上她的设计稿,以及成功的印染,成品是相当经验的。
以后世的眼光来看,绝对能打。
和那些她给农场诸位大佬带回来的大衣比起来,款式和颜色更加活泼新颖,已经有预感安德烈绝对会喜欢。
最后一批活完工之后,赵雪滢把所有人的粮食分发完毕,为了庆祝专门在知青院准备了一场酒席。
男女老少煞有介事的互相打招呼,“你家老太太也别落下,今天知青院开趴体,全是好吃的,老人孩子都能去。”
“趴体好趴体好,我家孩子早去占座位去了。”
诸如此类的对话不绝于耳,从四柱和杏花兰花嘴里听到的新鲜词,一时间风靡整个村子。
趴体很成功,就当犒劳大家两个月来的辛苦付出。
有酒有肉有烟有糖,供销社最便宜的那一挂,贵在人人有份儿。
大家也不挑,有的吃有的拿已经是最开心的了。
吃吃喝喝,把最近一段时间承受的压力全部释放出来。
杏花偷偷喝了一小杯酒,倒进她怀里,脸红扑扑的。
黑暗中抓住她的手,悄么声息的塞进来一个东西。
赵雪滢低头一看,是一个非常可爱的草莓发卡。
“姐,师父,送给你,我买的,用我自己的钱买的。”
赵雪滢莞尔,杏花和兰花那一单生意到底是做成了,两人分别得了两块钱,一包喜糖,还有各种零食瓜子,四柱羡慕了很久。
只是没想到,这孩子能这么有心,还知道给她礼物。
当即戴在头上,“谢谢你,我特别喜欢。”
把有发卡的一面转给杏花看,“是不是很好看?”
杏花眼睛发光,猛点头,“特别好看!”
她挑的呢,专门给师父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