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玉书每天都在家里叽叽歪歪，说大姐为了在豪门立足要和亲人“断绝来往”。
说白了就是把她们当“丑事”要遮丑。
文莉很容易就接受了这种说法。
以至于对大女儿多少有点报复的心思。
不过她能想出来的报复也就是摆摆脸色罢了。
但沈建和毛金兰好像丝毫看不懂脸色，看到她还挺乐呵。
毛金兰开心地道：“文女士，听说你们家是书香门第啊，玉白说她外婆建国前就到当时的北平去求学了，然后认识了她外公。”
文莉硬邦邦地道：“也不用这样往自己脸上贴金，那都是老黄历了。”
沈建依然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还在那哈哈大笑：“怎么是老黄历啊，你们这样的家庭肯定和我们不一样的。”
他还扭头看向毛金兰：“咱家往上扒拉三代都是种地的和皮鞋匠。我爸爸连菱藕村都没出去过。”
毛金兰笑眯眯地给他续了茶：“是啊，所以我们可羡慕你们这样读书的人家了。”
人家一片好意捧着她，文莉是有点舒服的。
但舒服了一会儿又有点赌气。
她道：“我家几个孩子，读书最多的是老大，也偏偏就是老大最不懂事，满脑子新潮思想，不知道有没有给你们添麻烦。”
沈建就挺尴尬的。
他想把话圆过去：“其实我们家也好多大学生，思想新潮什么的，我们是能接受的。”
文莉撇撇嘴：“是啊，我听说了，你们家有北大的，有浙大的，还有复旦的。我也常常教育我大女儿，别太把她的文凭当成一回事了。”
这会儿正好林月芬从楼上下来了。
她听了就皱了皱眉。
“玉白没有太当成一回事啊，她很乖的。”
沈建又赶紧打圆场：“亲家母不用太担心，玉白和大家都相处得不错。”
林月芬心里怪不舒服的。
家里特地让肖阿姨做了很多本帮菜，都是为了迁就人的口味。
就连白乔乔都没有端辣椒酱上桌。
文莉在席间一直长吁短叹，说起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小女儿。
反正她是不当成丑事，就说自己的小女儿人生不易，年纪轻轻染上了这个毛病，做母亲的怎么能抛弃她呢？
她还问林月芬：“您也是有女儿的人，一定能体谅我的心情吧？”
林月芬的脸色僵了一下，扭头看向白乔乔。
华玉白忍不住道：“妈，不要乱说了，乔乔是懂事的女孩。”
跟你家那个酒鬼不一样的好吗！
文莉就道：“在妈妈眼里，孩子都是好的。即使全世界都放弃她，作为亲人也不应该放弃她。”
华安清和兰桃屁股底下就跟长了刺似的。
但一时之间又不知道怎么圆这个场面……
不管怎么样，当着亲家的面，揭自家的短，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文莉还非常幽怨地道：“更不会去签什么断绝关系的协议……”
华玉白直接重重地落下了勺子。
文莉被她吓了一跳。
她是怎么的？被戳到痛处了？
白进连忙道：“别生气别生气，月子里呢，别生气……”
华玉白冷笑了一声：“我不生气，我是非常失望。”
她直接对文莉道：“你如果想救你的小女儿，就想想怎么去改一改她性格的缺陷，告诉她以后要堂堂正正做人！光是温柔爱怜和来怼你大女儿有什么用？！”
文莉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阴阳怪气地各种挑刺。
但华玉白这么直接翻脸了，她又惊又怒，有点招架不住……
“你，你这是干什么？！当着你老公你婆家的面，你胡说什么！”
结果林月芬她们全都不吭声了，连个劝架的都没有。
文莉算是看出来了，直接扔下筷子：“好，既然不欢迎我，我走就是了！”
华玉白一副“您请便”的样子。
她始终都是刀枪不入的姿态，没有诉说过自己的任何委屈。
文莉气呼呼地扭头要走。
白进忍不住站了起来：“妈。”
众人吃惊地看着他。
白进道：“虽然玉白不在意，我还是想问，为什么从她怀孕到生孩子，您都没有露过面？”
文莉吃惊地看着他：“是为了照顾她妹妹……”
“您是觉得，这是小问题，她一个人可以解决，对吗？还是觉得，她的内心足够强大，所以在经历人生中最重要的阶段的时候，也不需要母亲，对吗？”
白进是个最地道的知识分子，说话永远是慢条斯理的。
只是这陈述一般的平静句子，不知道为什么却很是戳人的心。
“我以为，一个女人，在怀孕生孩子的时候，最想见到的是自己的妈妈。”
文莉皱眉道：“哦，那你看错她了，她根本不需要我。”
“我是不需要。”华玉白把脸扭到了一边。
林月芬握住了她的手。
“白进你回来，不用跟她说，也不用质问她。”
白进笑了一下：“好。”
白乔乔忍不住追了一句：“文女士，仇恨埋怨您的大女儿，并不能让您那个酒鬼小女儿过得好一点。”
文莉最后的心事被戳穿，最终是怒气冲冲地走了。
华安清实在忍不住，追了出去。
兰桃也是无奈叹气：“大姐，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林月芬都要哭了：“她怎么这样啊！”
华玉白无奈地道：“抱歉，我妈是一个情绪化很严重的人，过阵子她又能自己想通。”
她早就习惯了。
文莉就是这样，情绪上来了就不管不顾的，怎么劝她都没有用。
过阵子她又自己想通了，可能会道歉。
但她造成的伤害和影响也不能就这么一笔勾销吧。
华玉白曾经也为此而痛苦过，尤其是她本人就是一个非常理智而克制的人，万分不能理解她妈为什么要那样伤害别人。
好在她最后没有选择再去跟她妈较劲，她选择了自己和自己的童年和解。
所以白乔乔说“对母亲的渴望是一种本能”的时候，她只想说她已经抑制掉这种本能了。
林月芬此时真的是万分抱歉：“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把她请来是给你添堵的。”
哪有当妈的会在月子里给亲女儿添堵啊！
这怎么可能舍得啊！
华玉白安慰她：“没事的大妈，我没有不高兴。”
林月芬心疼坏了，她发誓以后会加倍对这个侄媳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