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和沈家在来福门安安生生地又过了两年。
期间，他们和乡下的亲戚几乎都断了来往，日子过得也算无忧无虑。
到了1988年的时候，白乔乔八岁，三年级。
沈和丘已经通过跳级考试准备高考了，那一年他才十四岁。
不过他倒也没有太藐视应试教育，为了稳妥，他从上了高三开始，就开始疯狂嗑书。
常年跟着毛老头锻炼，让他有了旺盛的精力，别说上课睡觉了，晚上不睡觉他都没问题。
家里其他人倒是不太紧张，基本都觉得他一定能考上的。
尤其是沈建，作为一个臭爸爸，从年初开始就每天掐着手指算，儿子什么时候高考，考完了趁早滚蛋……
省得在家天天把他当儿子训。
他唯一的念想就是：“儿子，考不上北大，你也考个清华啊。爸爸等着跟你去北京天安门拍照片呢。”
沈和丘都没理他，清华是这么好考的？
对他来说，他只是想赶紧考个大学，完成这一人生步骤而已。
与此同时，白进和白喜也马上要高考了，和他统一战线。
许丹也拿到了学士学位，正要报考在职研究生。
白峰受她的影响，也报了成人大学。
他也不知道读成人大学有什么用，但女朋友据说以后想读博士。
那就不能有一个高中毕业的老公了，他觉得没面子，好歹挣个大学文凭才行。
不过厂子生意挺忙的，所以每个假期，许丹就会到他们家来给他补课。
也就是到了七月份的时候，厂里夏款差不多赶完了，闲下来了，他才有时间冲击一下。
这天一早，白乔乔端着切好的水果，屁颠屁颠地送到沈和丘房里。
她贼兮兮地笑道：“我大哥那个恋爱越谈越青涩了。”
竟然还一起学习！
没几天就要考了，沈和丘正在撸题，此时就头痛地揉了揉额心，道：“你又去偷看了。”
“胡说，我是去送水果的。”
她多不容易啊，切了这么漂亮的果盘，这楼上楼下的，哥哥们和未来嫂嫂一个不落，跑了三趟呢。
一边说她却一边自己美滋滋地吃起了西瓜。
沈和丘无奈地看了她一眼，道：“我这马上要考了。”
白乔乔难得有点良心，道：“我是不是吵到你了？那我出去。”
“不是。”
沈和丘把笔夹在题库里，合上书，做出了一副要和她促膝长谈的样子。
白乔乔手里还拿着西瓜：“……”
“等我考了，我就走了。”沈和丘道。
白乔乔：“……对啊。”
沈和丘道：“这两年，情况会比较复杂。而且，现在已经有苗头了。”
他说的是温州鞋产业，历史上非常有名的几次大型“打假”。
现在确实已经愈演愈烈了。
现在鹿城区、仙降等地，鞋厂林立。
外地户固然还是汹涌而来，但竞争压力变大，也不言而喻。
现在为了抢源，已经开始不断地进行低价竞争。
可以这么说，“乔木”的鞋子，从去年开始，批发就没涨过价。
原材料在不停地涨价，可他们自己却涨不动价，这也是无奈之举。
而其他脑子比较活泛的鞋厂，早就开始压缩成本了。
原材料涨价，他们就寻找各种各样的替代品，鞋底从轮胎底换成塑胶底甚至塑料底，鞋面从真皮换成人造革甚至纸壳。
靠着这些手段，许多人都在短时间内奔成了巨富。
来福门已经出现了千万富豪。
白胜利和沈建都是老实人，顶住了压力，依旧保质保量。
但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恐怖的是这种情况不是一波就停的。
老实人在这波浪潮里其实倒霉了的，而没有占到任何便宜。
在温州鞋业蓬勃发展的同时，上面试图拨乱反正，但后来又总是春风吹又生。
一直到千禧年初才彻底稳定下来。
这也是沈和丘迫不及待要提前高考的原因。
上辈子，他们两家在这上头栽了太多次坑了。
他皱眉对白乔乔道：“我有点怕，我这一去四年，你一个人看不住家。”
白乔乔瞬间觉得手里的西瓜都不香了。
是了，前世这些事情她都没有经历过。
她这个时候还是无忧无虑的小千金。
等她长大了，也进入了自家鞋厂工作。
不过有那么几年，是相当稳定的，她在市场销售方面所向披靡。
但还真没做过这么大的决策。
“再过两年我二哥就回来了”，白乔乔想了想，道，“他学法了，有他扶着我大哥，会不会好一点？”
“会好一些”，沈和丘想了想，道，“我倒是不担心我爸和你爸，他们宁愿亏钱也不愿意赚黑心钱的。”
其实只要能熬过这十来年就好了。
前提是这十来年家里的厂子不被其他人挤垮……
“到时候我会买个大哥大。”他道。
白乔乔吃惊地笑道：“这么骚气的？”
沈和丘：“……有事你就给我打电话。别光想着当小学生吃喝玩乐。”
白乔乔笑道：“哦。”
“还有就是家里那些亲戚”，沈和丘道，“迟早要来的。”
白乔乔：“……”
不得不说，沈和丘就像家里的门神一样……
他要是走了，这也确实是个大问题了。
“有事多给我打电话”，他又强调了一遍，“每天打一个，把家里的事情汇报一遍。”
“好。”
白乔乔想了想，又问一句：“你想考哪儿啊？”
上辈子他本科读的是上海交大。
沈和丘想了想：“杭州挑个破学校读吧。”
隔太远了他怕有事赶不回来削他老子。
白乔乔憋着笑道：“行啊，你一个旱地拔出来的葱，也别太挑剔了。”
就是沈叔叔又不能去北京天安门看升旗了。
……
过了几天，按照惯例，几家人回村去烧香拜了齐天大圣。
白胜利无声地祈祷两个侄子能考好。
沈建就念叨出了声：“大圣保佑，让我儿子考上清华。等我去天安门看升旗回来，我就捐一万块钱香火钱给您老人家。”
然后高考出成绩了。
不是高考状元，但是……沈和丘在自己分数线内，挑了个浙大来读。
作为全省年纪最小的考生，还考上了浙大，周校长又挂着鞭炮来报喜了。
那天，沈建哭得像个傻子。
嘴里嚎着：“金兰，这猴子的香油钱，到底还捐不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