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富大贵跑了，毛老头今天是说好要留下来过夜的。
夜里，林月芬和毛金兰还在厨房收拾。
白胜利和沈建就在店门口陪着聊天，一个点烟一个倒茶，可别太狗腿了。
其他人都回房了，沈和丘拉了张小板凳坐在旁边，白乔乔趴在他腿上。
毛老头吃饱喝足，心情好了，就道：“说两句重的，你们别往心里去。”
沈和丘立刻就道：“外公，您说得都对。”
白乔乔拼命点头。
这两个大头，早就该给人骂一顿了。
眼下家里渐渐发财，再不骂，以后迟早出事。
沈和丘倒罢了，他爸知道他一向这个嘴巴就好毒的。
但白胜利看见他心爱的小囡竟然在那狂点头！
他顿时就很震惊，难道他平时做事真的这么蠢吗，连这么小的孩子都看不下去了？
沈建这时候就道：“哎，爸，您说的，我们心里都明白。就像现在，您看，我们这厂子里这么缺人手，也没往咱们亲戚里去找，这也是怕了他们了。”
好意思说……当初明明就是想去亲戚里找人的。
毛老头就道：“这事儿倒是办得不错。说明你们只是面软，不是心里没数，那就还有救！”
沈建憨笑了一声：“那也是亲戚们都知道，我家有个厉害的岳父给镇着不是。”
白胜利很同意这一点，疯狂点头，道：“对，对。”
今天被毛老头一骂，他俩有点醍醐灌顶那意思。
又左右琢磨了，现在给工人发工资，前两个月都发五六百了。
现在生意淡下来了，秋鞋还没到上的时候，也能发出两三百。
这么高的工资，也挺好了的。
今天大富大贵看到他们家用工人了，赶明儿肯定要来闹的。
现在每天做鞋都累死了，他们真的分不开心思去管这些事儿。
白胜利动了动嘴唇，突然就道：“毛叔，您看，我们厂里也还缺人，有些力气活，不如您……”
沈和丘的手放在小白胖背上，这会儿就明显地一顿。
这是想把这尊佛长久地请回来镇场子？
不是他不孝顺，他有点担心毛老头那个脾气会坏事。
沈建虽然怕岳父怕得要死，但竟然表示很同意！
他赶紧道：“爸，不让您白干活，我们这工人都开工资，工资开得还特别高，您肯定比他们都高……”
毛老头瞪大了眼睛：“我不来！”
沈建和白胜利都愣住了。
毛老头指着沈建道：“你想老子在你手下做事，拿你的钱，然后你就能对老子吆五喝六的了？”
沈建：“……”
毛老头又骂：“说你们没点成算，还不服气！亲兄弟明算账，算多了不合适，算少了也不合适。我又这个脾气，真到你们家来，哪天打死你们你们别哭！”
沈建顽强道：“我们肯定都敬着您……”
毛老头恨铁不成钢：“怎么就是听不明白？！”
他抬手要打，沈建缩了一下脑袋，又贱兮兮地赔笑：“爸，您别生气……”
毛老头直叹气：“你有这份心，就行了。老子这辈子，都在亲戚手上吃亏，你也要记住了，别让老子姑娘，跟她妈当年似的，受这么多苦。”
沈建愣了愣。
他有点琢磨过味儿来了……
毛金兰经常跟他抱怨，说他那老岳母，活着的时候，就没过过好日子。
岳父平时大手大脚，有点钱就借给别人，说借都是好听的，十个里有九个是不还的。夸他几句“够义气”，他就拉不下脸去跟人要钱。
他那老岳母，做得比牛还多，年纪大了连腰都直不起来，也是真苦了一辈子的。
临老了，后来好不容易攒了点钱，想去做点小生意，也是跟亲戚合作，绑手绑脚的，自己赔了个底朝天，还落人埋怨。
老头霸道了一辈子，可也逐渐不糊涂了。
他想起了往事，倒有些心酸。
话没说透，沈建突然明白了。
他道：“爸，您跟那些人怎么一样，您心里多惦念金兰啊。”
毛老头大手一挥：“不行，我回头多喝几口酒就会办糊涂事儿。你说你家那个工厂能赚钱，要是我这边的亲戚来了，我又好面，到时候得害了你们。”
沈建/白胜利：“……”
真是……不知道说大爷什么好。
沈建心里酸酸的，突然不怎么怕这个岳父了。
这时候，沈和丘突然道：“外公，您不如进城来住吧。自己做点小生意，也蛮好的。我家正好有个没人住的屋，寻思以后做厂房的，您看您不如先帮我们住着吧？”
沈建莫名其妙：“我们家哪……”
哪有房子……
沈和丘不动声色地拧了他的大腿一下。
白乔乔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打算现买一个。
她突然兴奋起来，跑过去趴在毛老头大腿上，道：“毛外公，您进城卖冰条吧，我去帮您吆喝，您一天付我一根冰条就行！”
冰条就是冰棍，温州人土话就叫冰条。
……
别看毛老头狂得很，他这把年纪了，也确实囊中羞涩的很，最后一条裤子都要打补丁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明知道女婿家有钱，怕自己惹事连累了女儿，不肯跟着一起干，才让人觉得这老头可敬。
听说是帮女婿看房子，还可以顺便做点小生意，他也是愿意的。
沈和丘情商虽然不高，但是两辈子的奸商，那张嘴哄人的确是够了。
也不知道他怎么操作的，毛老头在城里住了一晚上，第二天竟然也没去看看他说的那个所谓的“房子”，就跑到乡下去收拾东西了。
说好了后天过来。
而在这两天之内，白胜利和沈建就火速买了个附近的房子，然后赶急赶忙地指挥家里的八个工人把厂房搬过来。
还真别说，老厂房实在太远了，当时沈和丘不看好，沈建和白胜利也确实是吃到了苦头的。
现在买了近的房子，也是为这个考虑，索性就把厂房搬过来了，老的那个给毛老头先住着。
一共就两天时间，虽然皮鞋生意是淡季，家里真是忙到飞起。
白胜利和沈建也是亲自光着膀子，系着条破毛巾，来回来地搬东西，一副苦力打扮。
以至于有听大富大贵说了，偷偷溜进城看的白家人见了，都大摇头。
就这还有钱人呢？
怕不是在城里干苦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