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睿风说着说着，语气渐渐变得愤懑，甚至隐隐有对定远侯的指责。
齐睿风真的一点也不怪定远侯吗？
不，齐睿风很清楚，在他的内心深处，他是真的怪定远侯！
如果不是定远侯那么优柔寡断，如果不是定远侯偏袒葛氏和二房的人，齐睿风相信他的日子绝对不会难过到这地步！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定远侯！
齐睿风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过于激动，这很不正常，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翻腾的滚滚怒火压下。
齐睿风伸手揉着有些酸涩的太阳穴，他知道他为什么失控，因为这些年他对定远侯存着怨气。可是偏生齐睿风对定远侯的那些怨气从来没有说出口，日积月累下，那一点点的怨恨越积越深，积累到最后，如今一朝爆发，可不就十分厉害。
齐睿风如果跟英国公夫人一样，时不时对着定远侯发泄心中的不满，他就绝对不会如此。
“你果然是怨我的。”定远侯将覆在脸上的手拿下，苦笑了一声，“不过你也的确是该怨我。我的确是做了不少的糊涂事。有些事情啊。我自己如今回忆起来，都觉得可笑，想不通我那时候是怎么被猪油蒙了心做出那样的事情。风儿，我若是跟你说，我后悔了，你相信吗？”
齐睿风看向定远侯，点了点头，“祖父说后悔了，这话我相信。不过就是时光倒流，再给祖父一次机会，您还是会如此的。祖父，因为您本性如此，一个人的本性是怎么都改变不了的。”
齐睿风沉默了片刻，很快道，“祖父，我跟您说一句实话，我真的不怪您。这话我是发自内心的，怨怪可能是有，但是我真的不恨您。因为您也疼我这个孙子，对大房的所有人也一样存了一份心。您是一个好长辈。”
“却也是个糊涂的长辈。”定远侯苦笑自嘲。
这话，齐睿风就不反驳了，因为他心里也是如此想的。
定远侯很快收拾好心情，眼神复杂地看向齐睿风，那眼神里有赞赏，又激动，还有隐隐的不高兴，以及自嘲，“风儿，你比我想的更出色。你能在我眼皮子底下装那么久对了，不止是我，还有葛氏。那都是人精啊，你小小年纪的时候就能骗过人精，可见你的本事能耐了。这样的你很不错。”
齐睿风没说话，等着定远侯继续往下说。
“我可能是真的老了，没有了年轻时候的雄心壮志，也不像年轻的时候一样敢拼搏了。不过我的孙儿敢，这也是一样的。”
齐睿风心里一动，隐隐有些明白定远侯的话了。
“风儿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那你就要走下去。无论后果是什么，你都要接受。”定远侯的语气陡然变得严厉。
齐睿风重重点头，“孙儿明白。”
“不过也正如你说的一样，咱们侯府根本无从选择。既然如此，就只能站在毅儿身后，选择跟随他。我倒是挺看好你跟毅儿的。两个人年纪都不大，心眼子倒是比谁都多。毅儿能从不受宠，几乎透明的皇子成为眼下炙手可热，深得帝宠的皇子，想来你们付出了不少。罢了罢了，以后的事情就看你们自个儿的了。”
“祖父，我不会让您失望的。我更不会拿祖宗留下的基业开玩笑。”这是齐睿风对定远侯的保证。
“我信你，不过风儿，哪怕我信你，但我仍然不能不做最糟糕的打算。”
从定远侯的口中听到这话，齐睿风并不觉得奇怪，也不会伤心。毕竟一个家族不可能把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肯定会有其他准备。
“你别想多了，咱们是毅儿的外家，能效忠投靠的人就只有毅儿。我是不可能让其他人投靠其他皇子的，这样蛇鼠两端，几头下注的事，我不会做。”
齐睿风犹豫着该不该将齐睿霖已经投靠了周理的事情告诉定远侯。
思索片刻，齐睿风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支持你投靠效忠毅儿，整个侯府也会跟着你一起。只是我不能不给侯府留其他退路。我想着找个好的机会，把家分了，让二房和三房分出去。”
原来定远侯是想分家。
齐睿风自然能明白定远侯的想法，想着分了家，万一他和周毅败了，总不至于连累二房和三房，就是连累，能连累的也有限度，不会出太大的事。这也算是为侯府保留火种了。
“我明白祖父的意思。只是二叔和三叔他们能愿意吗?”齐敬和齐恒最不想的就是分家，被分出侯府了。
定远侯沉声道，“这个家还是我做主，我说分家，那就得分！轮不到他们愿意还是不愿意！”
“二房和三房”定远侯说着，摇了摇头，“虽说都是我的子嗣，可真的是不能不承认，为什么差距那么大呢。三房就不说了，成天就盯着那么点子的家产，脑子里想的就是怎么能多分点家产。至于二房想得倒是多，不过没能力。霖儿倒是个有能力的，只是罢了，不说了。”
“将二房和三房分出去，固然是有保留侯府火种的意思，同样也是不让他们扯你的后腿。一旦二房和三房分出去了，整个侯府你一人说了算。”这是定远侯给齐睿风的承诺。
齐睿风浑身一震，深深凝视着定远侯，最后起身朝定远侯一拜，“孙儿定不会辜负祖父的期望。”
定远侯和齐睿风商量好后，齐睿风便回了屋子。
宋挽凝一直在屋子里等着齐睿风，见齐睿风的脸色有些奇怪，并没说什么，只是吩咐绣心端碗甜汤进来。
很快，甜汤上来了。
宋挽凝从绣心的手里接过，然后递给齐睿风，后者没什么胃口，随意喝了两口，就放下了勺子。
宋挽凝挥挥手，让屋内伺候的下人都退下。
“今日祖父跟我说了很多。”齐睿风靠在床上，半阖着眸子，在宋挽凝以为他睡着时，忽地开口了。
宋挽凝没问他们说了什么，要是齐睿风想说的话，那就会说，不想说的话，她问也没用。
齐睿风可能想找个人倾诉，于是将他和定远侯说的话全都告诉了宋挽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