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也许……”
芙蓉想着这草人给太子带去的灾病,不甘心功败垂成,却听皇后沉声道:“不管张天师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既然露出这个意思,咱们便不能大意。必须立刻把这东西毁掉,和宁氏做对手,就要万分的谨慎小心。”
“是。”想到事情败露的后果,芙蓉心中也一阵害怕。
皇后进了寝宫,从枕头下拿出那木偶小人,想了想,到底又狠狠扎上几针,才将木偶折成几段,交由芙蓉拿出去销毁。
这两日就过得有些不如意,永庆宫那边不断传来太子退烧,太子进食,太子痊愈的消息,听得皇后心焦气躁,表面上还得做出欣慰模样,命人送去一些补品和寓意平安吉祥的金玉物件儿。
因这天傍晚正和芙蓉说话,只恨功亏一篑,忽听外面喊着皇上驾到,皇后十分诧异,连忙和芙蓉前往迎驾,及至到了谭锋面前,又觉心虚,两只手在袖子里紧紧攥成拳头,手心里都出了汗。
谭锋眉头紧锁,似乎是有什么心事,好在对皇后倒是和颜悦色,说话语气甚至比平日里还要柔和。
皇后方觉一颗心镇定了些,因便半开玩笑的娇嗔道:“皇上今儿怎么来了?当真出乎臣妾意料,我还以为,您连坤宁宫在哪儿都忘了呢。”
谭锋笑笑,似乎有些歉意,柔声道:“这些日子为了太子的病,朕都长住在永庆宫。如今太子好了,朕以后会常过来。”
嗯?
皇后眉头一挑,目中就流露出几分惊讶,皇帝可从没在她面前说过这样话,因便疑惑道:“怎么忽然说起这话?可是……皇贵妃和皇上拌嘴了?皇上听臣妾的劝,贵妃妹妹从来就是这个性子,您别着恼。”
“不是。”谭锋摇摇头,目光在皇后周身上下打量着,沉吟道:“你最近……有没有觉着……身子不适?”
“臣妾体弱,身子不适……这不是常有的事?怎么今日倒得皇上如此关心?”
皇后嫣然一笑,却见谭锋沉声道:“朕看你气色比从前差了些。张天师说,坤宁宫这里……似乎有些不妥,不如明日朕让他过来看看如何?”
“什么不妥?皇上什么意思?”
皇后心中一凛,但很快想到,最重要的那个东西已经毁掉,皇上就算想查,也无从查起,遂又勉力镇定下来。
就见谭锋惊讶道:“朕没什么意思,皇后这是怎么了?朕就是想着,最近宫里不安宁,太子先前就病得蹊跷,如今这病刚有点起色,你这里可别再出事。”
“臣妾谢陛下关心。臣妾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这些日子有些心神不宁,言语间冲撞了皇上,您大人大量,别和我一般计较。”
皇后放低了姿态,温言软语笑着解释,就听谭锋道:“你看,你自己都说心神不宁,朕看还是让张天师过来一趟吧,反正他来都来了,这一次就让他多住些日子,直到这后宫彻底安定下来,再放他离开。”
“好,臣妾都听皇上的。”
皇后也意识到自己是做贼心虚,于是竭力描补。
这一晚谭锋便在坤宁宫歇下,虽未行人伦之事,却也同床共枕。只可惜皇后心怀鬼胎,并未因此而觉得安慰,反而是如卧针毡,一夜也不曾好睡。
第二天起床,服侍谭锋上了早朝,皇后便叫过芙蓉,沉声道:“今天张天师大概要过来,你务必谨慎些,下人们也都给我管好了,务必不能让他察觉到任何蛛丝马迹。”
芙蓉答应了,服侍她穿好衣裳,随她来到正殿,就见静嫔等人已经过来,正在议论太子痊愈之事,眉宇间颇有些愤恨不平之色,忽听外面有人说太子和皇贵妃来了,便忙都住了口,换上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
果然,片刻后宁溪月抱着小太子,和洛妃等人一起进了坤宁宫。
皇后看到她怀中粉粉嫩嫩的漂亮男孩,只觉一双眼睛和一颗心都被无数针扎着似得,万分难受。
这孩子简直和谭锋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才这么点大,粉雕玉琢如瓷娃娃般,当真俊秀可爱到了极点,怎不由人羡慕嫉妒。
“太子刚刚大病初愈,怎么你就把他带过来了?”
表面上却还要做出一副慈爱欢喜模样,一边说话,一边就伸出手去,笑着道:“来!让本宫抱抱太子,皇贵妃可介意?”
“能让皇后抱,是他的福气,臣妾怎会介意?”
宁溪月笑容满面上前,一面道:“这些天,太子病着,皇后娘娘也没少费心,一天几次的派人去探望。所以他前儿好了,我就想着要带他来给您请安,免得您担心,恰好日天气晴好,一丝风也没有,太阳暖融融的照着,让人舒服,我就把他带过来了。”
说着话,就把太子递到皇后怀中,却不料皇后刚要接过去,小太子就将身子一扭,死死扒住宁溪月肩头,奶声奶气叫道:“不要……不要她抱……娘亲抱……怕怕。”
“啊?”宁溪月愣住了,连忙道:“宝宝不怕,这是皇后娘娘,也是你的嫡母来的,让她抱抱,她喜欢你呢。”
“不……不要……呜呜呜……”
小太子拼命扭着身子,往母亲怀里钻,最后见挣扎不过,甚至大哭起来,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没关系,小孩子都认生。”
皇后能如何?只能维持笑容替小太子说话,偏偏宁溪月这个“不解风情”的还在那里疑惑道:“不能啊,这孩子从不认生来的,去慈宁宫,兰心嫣然抱着他去院子里玩儿,他还咯咯笑呢。”
皇后嘴角抽了抽,宁溪月仿佛这才发现自己说话不妥,连忙笑道:“皇后娘娘见谅,那个……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有些讶异。”
说完将儿子抱回自己怀中,本想回到座位上坐下,谁知小太子这一哭就止不住了,一个劲儿嚷着要回家,最后宁溪月无奈,只得匆匆告辞。
一直出了坤宁宫,小太子还十分委屈地抽噎着,就连宁溪月都纳闷了,伸手戳了戳儿子小脸:“我说宝贝儿,你到底是怎么了?娘嘱咐你的话你是忘了个一干二净,到底谁招你惹你了?”
“怎么?这不是娘娘安排的?”
素云在旁边诧异问了一句,就见宁溪月一翻白眼:“什么话?是我安排的,你能不知道?再说,咱们的计划不是这个,我想算计皇后,也不可能伤害牺牲我的宝贝儿子啊。”
素云这才恍然大悟,好笑道:“我说呢,咱们原本……没想到小太子看见皇后就哭起来,我还以为是娘娘为了渲染气氛,暗中掐了他一下。”
“我是那种人吗?”宁溪月摇摇头:“真是奇怪,也不知这孩子怎么就大哭起来,从他生下来,好像还没有过这种时候呢。会不会是坤宁宫的气氛太阴沉压抑,所以太子受不住?”
一边说着,便回到自己宫中,奴才们听说此事,纷纷议论称奇,清霜便道:“叫我说,一定是皇后娘娘内心不知怎么嫉恨太子,眼睛里就把这股凶劲儿给流露出来,所以把太子吓哭了。”
“不至于吧?他这么点儿,能有什么眼力?平心而论,不管皇后怎么想,最起码人家表面上演技还是精湛的,我都没看出来凶劲儿,这小子就看出来了?”
“娘娘可别小瞧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眼睛清,可能看到的东西比大人都多。谁对他好谁对他坏,一眼便可看穿,不会被蒙蔽。”
一位嬷嬷在旁边插了句话,宁溪月撇撇嘴:“合着你说的这是人类小孩吗?是个哪吒吧?比哪吒还厉害。孙大圣也没生下来就自带火眼金睛啊。”
一屋子人都笑起来。笑完了,素云便正容道:“娘娘还真别不信,这个奴婢也听说过,说是小孩子眼清目明,常能看见大人看不到的东西……”
宁溪月心中猛地一动,哪怕她是穿越女,对于这个在中华大地各处都广为流传的说法,也是知道的。
原定计划没用上,或许……倒可以利用下这意外的效果?
宁溪月心里想着,就没听见素云下面说的是什么。因抱起儿子,就见小家伙大概是回到熟悉环境中,又露出笑呵呵的乖巧模样,她便把孩子送给奶娘,起身对素云清霜道:“你们跟我过来。”
“是。”
素云清霜答应一声,跟着她进了暖阁,就见主子在地上急急踱了几步,忽地停下身形,兴奋道:“我原本还懊恼,想着今天计划没实现,再等机会,不知要何年何月,只靠张天师一个,未必就能让皇后疑神疑鬼。可经素云一提醒,我发现经过太子这一闹,倒可以帮更大的忙,你们过来,咱们好好商议商议。”
她们原本的计划,是让小北子和小南子拿着玩具人偶,装作在坤宁宫门外徘徊,只要宁溪月抱着太子一出来,两人便拿着人偶在门外晃一晃,太子从小养成的习惯,看见这个,就会叫着“人,好玩的人”之类的话,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
如此,在不了解实情的人眼里,小太子忽然大叫“人,好玩的人”,这可不是意有所指?再有宁溪月等人四处散布一下流言,配合张天师,不怕不让皇后疑神疑鬼,等到她的心理防线逐渐被瓦解,再来当头一棒,估计就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