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众人都正竖起耳朵听宁溪月接下来的话,不料就这么被打断,差点儿没吐血。然而一想到肖太医的证词,这也是一个高潮啊,于是又重新提起了期待值。
“肖太医,请您告诉皇上,萱妃的胎儿,她……她是什么时候怀上的?”
宁溪月的话令舒妃本能地感到一阵不安,看见肖太医,立刻像溺水的人看见救命稻草般,下意识就喊了出来。
肖太医看了舒妃一眼,这一眼满含悲悯怨愤,然后他就那样直挺挺跪下,沉声道:“启禀皇上,萱妃的胎儿,的确是于冷宫中怀上的。”
“哗”的一下,吸气声此起彼伏,谁也没料到肖太医会这么痛快就把宁溪月给卖了。
不说是萱妃的心腹吗?萱妃娘娘一向最自傲的,就是自己的好人缘,结果到头来,连她看做心腹的太医都帮着别人陷害她,这……这情何以堪啊。
“知道了。”谭锋点点头,目光如锥子般直视肖太医,却见他不卑不亢,一片坦然。皇帝陛下好奇心起,摸了摸下巴道:“这样事你不来回禀朕,去和舒妃说做什么?”
肖太医淡淡道:“皇上从未问起,臣自不必说。舒妃苦苦追问,臣便告诉了她。”
靠!这是什么狗屁话?
谭锋忍不住就看了宁溪月一眼,那意思很明显:不是你的人吗?这到底在搞什么?听着这话,怎么倒像是故意害舒妃似得。
宁溪月没好气回瞪了谭锋一眼,意思也很明显:什么时候是我的人了?不是你的臣子吗?平日里没少拿着你这张虎皮做大旗,现在出事了,就往我身上推?
都这时候了,这两人还一派镇定眉来眼去的,别说舒妃,就是皇后,也看出这当中必有猫腻,但非常可惜,这猫腻不会是她们希望的。
“皇上好像胸有成竹,这当中到底有什么事?你不如就告诉了我们,强似大家在这里鸭子听雷。”
皇后勉强笑着,就见谭锋身子向后一倚,淡然道:“朕也一样啊,还是听听舒妃到时怎么说吧。对了,那个小圆子怎么还没到?冷宫路程难道比太医院还远不成?”
话音刚落,就听外面有人禀报道:“小圆子来了。”
小圆子走进来,佝偻着身子,目光四下游移,忽听于得禄大声道:“混账东西,懂不懂规矩?乱看什么呢?还不赶紧跪下参拜皇上和娘娘们。”
小圆子连忙跪下来,参拜完毕,就听谭锋淡淡道:“舒妃说你亲眼看见有人和当日在冷宫的萱妃串联,朕问你,你当真是亲眼所见?”
“皇上。”
舒妃面色一瞬间就变得煞白,从她当着众人的面儿揭发萱妃,一直到现在,皇帝和萱妃甚至是肖太医的表现都出乎她的意料,只是事情紧迫,她没时间细想。
可经过这段时间的缓冲,她心中早已百转千回想了许多,此时忽地听到谭锋如此问,仿佛醍醐灌顶一般,她终于意识到自己错在何处,而这个错,若不赶紧加以弥补,足以要了她的性命。
“你闭嘴。”
谭锋看也不看她一眼,一指小圆子:“你说,一个字不许漏掉,不然朕就活剐了你。”
小圆子哪里经历过这种天威?只吓得肝儿乱颤,连忙道:“是,是……奴才亲眼所见。”
“是这样,那你说说,那人是谁?又或者,你不知他是谁的话,说出他的模样,朕也有赏。”
“是皇上。”
舒妃忽然扯着嗓子大叫一声,谭锋冷飕飕一眼飘过去,她只觉眼前一黑双腿一软,连忙扶着莺歌,勉强站稳了身子。
“啊?”
饶是小圆子机灵过人,可他也不过是冷宫的小太监,不曾见过这样的阵仗,在谭锋威严之下,早就乱了心神,舒妃没头没尾的叫了一句,就如在他耳边炸了个雷,胆怯慌乱之下,竟根本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只想着是谁?皇上问我是谁?因便照着之前串通好的说道:“回禀皇上,那人奴才不认识,只知道约莫七尺身材,瘦削挺拔,头发扎成一束,眉眼凌厉,奴才听萱妃娘娘叫他小宁……”
“什么?”
这回失声惊叫的是宁溪月,萱妃娘娘从椅子中豁然起身,指着那小太监叫道:“你说是谁?我叫他什么?小宁?你说的是张宁?你……你知道他是我什么人吗?”
小太监还未答话,她又转向舒妃,脸上满是悲愤,握着拳头凌空乱挥,一面恨恨道:“太过分了,太过分了,你污蔑我也就罢了,找谁不好,你找小宁背锅。他是我弟弟啊,我……我就是再禽兽……我下得去手吗?你……你教奴才说这种话,这是人干的事?小宁他……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殿中众人只听得囧囧有神,若不是宁溪月悲愤之极的表现不似作伪,可能都会有人笑出声来。
十五六岁的少年,也好意思说什么“只是孩子”?多少人这个年纪,连孩子都有了。真是不明白萱妃,怎么她就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皇上难道就喜欢她这个调调?难怪这么多年,只有她独得专宠,这种奇葩,臣妾们就是学,也学不会啊!
“萱妃坐下,自有朕给你做主。”
谭锋咳了一声,就见宁溪月咬牙叫道:“皇上,舒妃这是诬陷,是诋毁,是陷害,您不能饶她。”
“朕知道。”
谭锋点点头,看向瘫软在地的舒妃,淡淡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皇上,臣妾不明白。”
舒妃慢慢直起腰,花容惨淡,泪眼迷离地看向谭锋:“为什么……为什么会是您?您为什么会去冷宫?您既如此迷恋萱妃,为何又要将她打入冷宫?难道……难道所有这一切,都是您和她演得一场戏?”
什么什么什么?
就好像晴天霹雳在耳边炸响,而且还不是一个,是一个接一个,舒妃短短几句话中,包含了巨大的信息量,只轰得在座嫔妃们目瞪口呆。
“朕只是闲来无事。”谭锋淡然自若地道:“不然你以为就凭杨妍的话,便会让朕回心转意?朕是先前见过萱妃,才会召她回宫。”
宁溪月囧囧有神地看着谭锋,心想这种话都能面不改色说出来,脸皮真够厚的。皇上,还是你能,臣妾自愧不如。
“臣妾不明白,臣妾就是不明白。皇上,您能不能让我做个明白鬼?不然臣妾死也不甘心。”
舒妃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下,双手死死抓着衣襟,声嘶力竭地大吼。
谭锋忽然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盯着她,冷冷道:“你此时不明白又有何妨?以你的聪明才智,在死之前,总会想明白的。呵呵!早知此事,却非要在此时揭穿,是想着朕即便不赐死萱妃,也不会容许这个胎儿出生是吧?这个月份逼萱妃小产,她便是九死一生,即使不死,对她也是极大地打击。如此这般精心算计,你还需要明白什么?”
舒妃面色惨白,身体抖如筛糠,忽听皇贵妃怒斥道:“当真是蛇蝎毒妇,谁能想到?你竟会有这样歹毒心思。来人,还不赶紧拖下去,放在这里,等着她继续残害萱妃吗?“
说完又看向皇后,淡淡道:“皇后娘娘素日里就和舒妃厚密,情同姐妹一般,她存着这样心思,怎么连你也瞒过了?若你及时加以教导,也不至于……”
“哈哈……哈哈哈……”
皇贵妃不等说完,忽听身旁起了一阵笑声,转头一看,舒妃已被两个强壮太监拖起,精心梳理的发髻也散了,此时正看着她哈哈大笑。
“你……你莫不是疯了?笑什么?快快拖走,这……这也太瘆人了。”
“你不用落井下石,拿我做枪……哈哈哈!我今天落得这个下场,你也逃不过去,你……你和你的家族,都逃不过去。还有,你们都逃不过去。从此后,这后宫便是顺萱妃者昌,逆萱妃者亡,总有一天,这里就只有萱妃一个主子,哈哈哈……”
“拖下去,快拖下去,真是疯了,竟然如此胡言乱语。”
皇后也不得不发声了。舒妃被一路拖出去,犹自疯狂大笑,笑声听在众人耳里,只觉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忍不住看向宁溪月,只见她也是眉头紧皱,抬眼看了看谭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你们都回去吧。皇后,贵妃,朕命你们管理后宫,可不是为了让后宫纷争不断。这一次朕赐死舒妃,便是要给你们所有人一个警醒,希望你们能明白天作孽尤可违,自作孽不可活的道理。”
谭锋沉声说完,便要拂袖而去,已经到门口了,就听身后传来犹犹豫豫的一声:“皇上,那个……”
“你个没出息的,当日是怎么和我下保证的?怎么?这就忍不住要心慈手软了?”
谭锋停了脚步,却是头也不回。果然,就听宁溪月期期艾艾道:“舒妃那个样子……也太令人……怎么说好呢?就是……为了咱们的孩子积福,要不然,您给个缓刑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