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大姐姐有喜了?谢天谢地,总算她度过了这一次难关,否极泰来,咱们家也算时来运转。”
听到小丫头的禀告,宁红英忍不住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向天祈祷。
先前宁溪月进冷宫,着实将她吓坏了,父母担心家族从此倾倒,她却只害怕宁溪月会在冷宫吃苦受罪,甚至遭遇不测。
总算如今尘埃落定,宁三姑娘觉着自己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因谢完了诸天神佛,便站起身道:“今天真是大喜日子,走,我们换了衣裳,去街上逛逛。”
“好叫姑娘知道,您从此后,怕是不能再自由自在去街上逛了。”
小丫头噘着嘴,同情地看向宁红英:“我在上房外,听老爷太太说,您也到了定亲的年纪,再这样疯跑,没有半点闺阁小姐的样儿,只怕找不到好人家。”
“又来了。”宁红英气得跺脚:“明明是这样的大喜事,他们怎么倒想着禁锢起我来了?”
“就因为是这样的喜事,老爷太太才会想起拘束姑娘啊。从前是觉着咱们家要倒了,你就不是野丫头,也找不到好人家,所以倒不如让你自在一些;可现今情况又有变化,萱妃娘娘的堂妹,那能攀上的好人家多了去,老爷太太可不是要好好改造您呢。”
“你就知道了,这么聪明,怎么不劝劝我爹娘?”
宁红英推了小丫头一把,然后坐下生闷气,过一会儿,才又站起身道:“不行,我还是要出去……”
不等说完,就听门外传来一个声音:“出去?你又要去哪里?”
“我……我就随便逛逛。”宁红英见母亲走进来,倒也不敢造次,来到窗边推开窗子,把着宁夫人手臂撒娇道:“娘亲你看,这大好春光,我若不能出去走走,岂不辜负了?”
“都多大了,还没个正形,这样下去,好人家的男儿谁要你?”
宁母嗔怪地看着女儿,摇头道:“我知道你的性子,不愿意受拘束,可你是女孩儿,迟早要嫁人,正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嫁人后,你就要相夫教子,试问哪个官宦人家,能忍受一个整天不着家的媳妇?”
“忍受不了就不忍呗,谁还逼着他们娶我了怎的?”宁红英扬着脸:“我不巴望那些高门大户,宁愿找个寻常人家,即便不能锦衣玉食,能保持一点自由都好。”
“你这是心里话?你觉着自由最重要,为此不在乎其它条件?”
宁母目光闪烁了一下,可惜宁红英毫无所觉,还坚定点头,加重语气道:“没错。我不在乎什么门户富贵,只愿夫婿通达体贴,婚后能有一份自由。”
“唉!你这孩子。”
宁母点点头:“好吧,这是你说的,我到时和你爹就给你找个这样的人家。反正咱们家也不缺钱,你也不是挥金如土的,你若能低嫁,行动上自由些,说不定还能常回家看看。”
“娘,你终于转过这个弯儿来了,这才对嘛。”
宁红英万没料到母亲今日在她的婚事上如此宽容,喜得一下抱住宁夫人脖子,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待宁夫人离去,她一个高儿跳起来,对身旁小丫头道:“走走走,换衣服去,你看娘刚才的态度,明摆着是不愿拘束我了。”
“真是奇怪,夫人怎么忽然就这样放纵姑娘了?明明之前还说要您做个大家闺秀的。”
小丫头咕哝着,陪宁红英去换衣裳,只见自家姑娘兴高采烈,嘴里都哼着小调,她不由纳闷,疑惑道:“姑娘,不过就是出去一趟,您至于这么高兴吗?”
“你懂什么?”宁红英挑挑眉:“这样好的春光,能出去玩耍一回,难道不值得高兴?”
“哪年春天没有好春光?也没见您这么兴奋啊。”
小丫头自言自语,忽然心里升起一个想法,忍不住失声道:“姑娘,您该不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说是出去玩耍,其实……是盼着再遇到上回那位公子?”
“你……你胡说什么?什么公子?我早就忘了,你竟还记着。”
宁红英瞪着小丫头,努力做出一副“我不心虚”的模样,可惜涨红的脸庞出卖了她。
另一边上房内,见女儿带着丫头欢快地出了府,宁老爷便转头对夫人道:“你太纵着她了,这样像什么话?也不能因为肖家不是高门大户,就不放在眼里啊,怎么说,那也是官宦之家。”
宁夫人笑道:“我听人说,那肖家是极宽厚的,肖太医为人也很好,娘娘那样活泼的性子,肖太医能成为她的心腹,可见不是古板的人,若非如此,我还真舍不得把宝贝女儿嫁过去。”
宁老爷捋着胡须点点头,然后叹气道:“红英个性太强了,你在这里说得好,别回头定了亲,她又不高兴,上次为了这事,差点儿母女反目,不是你们?”
宁夫人被丈夫的话噎了一下,接着沉声道:“这事由不得她,从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难道她一个小孩子家,还想做主不成?再说了,我们是那卖女求荣的人吗?肖太医虽是续弦,但人家配她绰绰有余,不然我也不会答应。”
宁老爷叹气道:“你我都是父母心,孩子可未必会理解。唉!怪只怪我当初鬼迷心窍,想什么要给娘娘帮忙,这话被她知道了,心里认定我和你是为了利益把她嫁出去,如今百般解释,也没用了。”
“老爷不用怕,解释没用,那就不解释。左右她是咱们的女儿,哪怕她恨着咱们上花轿呢。回头看到肖太医,慢慢认清他的为人品性,还怕她不明白咱们的苦心?到那时,她该回来哭着和咱们道歉忏悔才是。”
“也只有如此了。”
宁老爷点点头,就见宁夫人伸手揉着额头,喃喃道:“说到底,还是孩子不懂事。她也不想想,从她小时候到大,咱们何曾让她受过半点委屈?说是掌上明珠也差不多了,怎么就能卖女求荣?她把她爹娘当成什么人了?”
“就是就是。”宁老爷深有同感,忍不住点头附和,夫妻两个彼此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长叹一声。
而出了府门的宁三姑娘丝毫不知自己已经要被父母打包卖了,丫头猜的半点没错,她动不动就要出门逛,心中的确藏着点小心思,便是为了重逢上次遇到的公子,哪怕她自己也知道这机会十分渺茫。
“姑娘,给,咱们找个没人的地方吃,不然在大街上,这么大摇大摆的,叫人看见,可真不像话了。”
小丫头将一串糖葫芦递给宁红英,自己手里也抓着一串,四下里看看,见已经有人向这边看来,不由小脸通红,抓着宁红英的袖子就要往旁边小巷里拽。
“怕什么,咱们找个茶楼,进去坐着吃。”
宁红英对各色目光全不在意,见街对面有个茶馆,便拉着小丫头的手兴冲冲跑过去。
刚跑到大街中间,就见一辆马车疾驰而来,路人纷纷躲避,宁红英拉着小丫头也着急忙活地往后退,大概是有些慌张,脚尖绊在裙子上,顿时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吁!”
驾车的车夫技术十分娴熟,一声大吼,伸手猛拉缰绳,两匹马长嘶一声,在宁红英身边停下,接着马车窗的帘子掀开,一人探出头关切道:“姑娘,你没事儿吧?”
“大街上纵马疾驰……咦?怎么是你?”
宁红英大吃一惊,对方也愣了一下,接着上下打量她几眼,拱手说了声“抱歉”,便对车夫道:“走吧。”
“是。”
车夫答应一声,再一甩鞭子,那两匹马重新跑起来,不一会儿,速度又渐渐加快,好在这条长街上的人已经躲避的差不多,所以一路畅通无阻,倒也无人受伤。
“姑娘,这人怎么这样啊?上次您还夸他呢。”
小丫头跺着脚,她的糖葫芦上沾满灰尘,宁红英那根更没法看了,她跌在地上,糖葫芦滚去路边,已经看不清原本模样。
“怎么会?不……这不可能。”
宁红英也不敢相信,当日勇敢救人的翩翩公子,如今竟会成为当街疾驰的恶霸,她只是犹豫了一下,便对小丫头道:“咱们走。”
“到哪里去?”
小丫头惊叫一声,已经被宁红英拉着跑起来。
“我要问问,他为什么当街纵马?明明先前还勇敢救人,为何现在就……就不顾人命?”
宁三姑娘不肯相信自己眼瞎,所以一定要弄个明白。
原本以她们两个脚程,就算速度再快,也追不上那马车,但好在马车并没有驶远,只过了两条街,便在一家门前停下。两人一路跑一路打听,竟真的追上了。
这条街十分宽阔整洁,两边都是朱门高墙,一看便知住户非富即贵。
宁红英这些日子把京城逛得差不多,知道这一带是王公贵族聚居的地方,顿时便如被兜头浇了盆凉水,喃喃道:“难道真的是我看错了?他……他根本就不是好人,不过也是个金玉其外的恶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