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小于子连忙答了一声,接着为宁溪月挑起门帘,一边低着头小声道:“皇后娘娘……”
只说了四个字,就见宁溪月一头闯进殿里,大声欢叫道:“皇上,臣妾回来了。”
小于子:……
得!白提醒了,合着这位主儿也是劫后余生,兴奋过度,压根儿没注意自己在说话。
一边想着,也连忙跟了进去,就见萱妃娘娘张开双臂,像一只投林的鸟儿般扑进皇帝怀中,笑着叫道“臣妾想死皇上了。”说完在皇帝陛下那张龙脸上狠狠亲了两口。
小于子:……
跟在谭锋后面的于得禄就狠狠瞪了小于子一眼,心想个猴崽子,看见萱妃娘娘,你就是高兴,也不该什么都忘了,闹出这样事,不是给皇后娘娘上眼药吗?
小于子也委屈啊,他是想提醒来的,可是皇上和娘娘实在太心急了,他就说了四个字,娘娘还没听见。
两人正以眼神交流,就见谭锋也在宁溪月脸上轻轻一吻,由衷道:“爱妃,朕也想你,这些日子你在冷宫受苦了。”
得!什么也别说了,好在只是亲脸,没亲嘴唇上,嗨!这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大内总管一摊手,眼角余光瞄到从内殿缓缓步出的皇后,忍不住捂了下眼睛。
“我在冷宫……”
宁溪月正想着这下可以好好和谭锋畅叙别情了,初一那一夜,两人就只顾忙别的,其实真没怎么痛快说话。
刚说了四个字,就见皇后面无表情站在那儿,淡淡道:“萱妃回来了?”
“啊?啊!哦……回……回来了。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宁溪月一瞬间有些失神,但很快回过神来,连忙行礼,一面心想着这是怎么回事?皇后怎么会在这儿?我去!皇上那么着急忙活的把我叫来,该不会就是为了让皇后给我个下马威吧?
转念一想:这怎么可能?只是……皇后究竟为什么在这里呢?
“咳咳……那个……皇后也是刚刚过来同朕说话的。”
皇帝陛下咳了两声:“那个……皇后啊,萱妃刚从冷宫回来,吃了不少苦头,以后你要好好照顾她,有些事,不要太苛责了。”
“什么事?”
皇后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讽刺的笑:“是说刚刚冲进来,抱着皇上亲了两口的事吗?虽然的确是失了皇妃的风度仪态,半点体统也无,但臣妾又能如何?不过教育她几句罢了,皇上难道还会担心我因此罚她?”
“这不怪溪月。”谭锋的脸色就有些阴沉:“她是刚离了冷宫的人,见到朕,自然真情流露。朕不也亲了吗?皇后难道还要罚朕不成?”
怪不得!
于得禄这才恍然大悟,暗道我就说皇上再喜欢萱妃娘娘,也不至于这样热情没分寸,原来就是怕皇后因此责难,在这儿等着她呢。啧啧!这真是心尖上的人啊,看看保护的多周全。
皇后的脸色更难看了,帝后二人之间气氛凝重,宁溪月只好乖巧地道:“是,臣妾不知娘娘在此,又是刚从冷宫出来,所以……一时间失了风度,还请娘娘原谅。”
“所以,素日里本宫不在的时候,这种御前失仪的事萱妃不知做了多少,是吗?”
“呃……”
宁溪月眨眨眼,刚要回话,就听身旁谭锋不悦道:“好了,萱妃刚回宫,朕还指望皇后多照拂她,你倒好,就先挑了这些毛病,还扣了个御前失仪的大帽子。这叫什么御前失仪?不过是少女的天真烂漫,朕就喜欢她这样。”
皇后都快气疯了,但这几年的后宫之主不是白当的,总算表面上还能维持平静,讥笑道:“天真烂漫?她都多大了?民间这个年纪的女人,孩子都生了两三个,还少女呢。”
“少女就是指皮相吗?就算溪月到了七老八十,她难道就不许有一颗少女心?朕便是喜欢她这样。”
“少女心?这样不顾体统任性妄为,原来叫做少女心?皇上如此喜欢,怎么当日还将她送进冷宫去反省?”
皇后在谭锋面前向来是温柔大方忍让顺从的,只是这一次大概气得厉害,所以竟也针锋相对起来。
谭锋也越发生气,沉声道:“朕当日是在气头上。怎么?皇后就这么容不下萱妃吗?”
“臣妾不是容不下她,臣妾就是看不得她这样横行霸道,不守后宫的规矩。”
“后宫规矩,她或许不是那么周全,可皇后说她横行霸道,这便是无事生非。萱妃进宫三年多,对谁横行霸道了?若皇后指的是曹贵人和玉妃,那不是她们咎由自取?你也能将过错推到萱妃头上?”
“没有曹贵人和玉妃,那上次舒妃和杨常在的事怎么说?皇上那时心疼舒妃,龙颜大怒,将萱妃打入冷宫,如今竟又将人接回来,您这是失信于整个后宫。”
别说于得禄了,就是宁溪月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此时都低头站在一旁,半句话不敢说。
她没见过皇后如此强硬的态度,谭锋护着她倒是常有,可是护到这个地步,她自己都觉着有点丧心病狂,大概是心疼她在冷宫吃苦,所以皇帝陛下今天化身为护妾狂魔了。
谭锋面沉如水,紧抿双唇盯着皇后,不发一言,而皇后身后的芙蓉也吓得面色煞白,不由自主就伸手拉了拉皇后的袖子,想提醒她不要再继续下去。
却见皇后将手一甩,冷笑道:“皇上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在气头上,也想将臣妾打发到冷宫去?”
此话一出,芙蓉腿一软,“咕咚”一声就跪下了。哀哀叫了一声“娘娘”,接着又看向谭锋,磕头道:“皇上恕罪,娘娘只是心疼天家颜面,一时失态。”
谭锋没理睬芙蓉,只是目注皇后,良久方沉声道:“皇后母仪天下,乃是后宫之主,理应贤惠善良,公正和平。扪心自问,你做到了吗?你若说朕偏宠萱妃,这是有的,可是朕没有因此而失了对你的尊敬爱护。你在朕面前,因为嫉妒都可以如此昏头,离了朕又当如何?朕从来都知道,萱妃去坤宁宫请安的时候,是最难过的,可她从未因此而记恨你,在朕面前撺掇过一句是非。她进冷宫时,这后宫中多少人拍手称庆?可她何尝害过一个人?她的胸怀都能如此宽广,你身为皇后,难道不该比萱妃更有容人之量?“
皇后面色黯然,倔强地盯着谭锋,眼中珠泪盈然,忽地惨淡一笑,喃喃道:“她是皇上心尖上的人,臣妾如何与她比?”
“但她只是妃子,而你是皇后,统领后宫母仪天下,你不该比她差。”
谭锋半点不为所动,声音冷沉。却见皇后摇摇头,轻声道:“皇上,若臣妾做不到呢?”
“做不到?”谭锋眉头一挑:“德不配位,该当如何?皇后自己想吧。”
“德不配位,自然就不该在位,皇上是想要废了我这个皇后吗?”
皇后上前一步,和谭锋对视着,一字一字道:“这就是皇上对臣妾的尊敬和爱护?”
“尊敬和爱护,都是相互的,不是吗?”谭锋看着皇后,声音沉沉。
“是,臣妾懂了。”
两人对视半晌,皇后忽地叹了口气,退后两步,福了福身:“臣妾在皇上面前失态,还请皇上责罚。”
“这一次就罢了。”谭锋摇摇头:“皇后仔细思量朕今日的话,也想一想,以后该怎么做。”
“是。”皇后重新变得柔顺:“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你去吧。”
谭锋点点头,皇后从他身边走过,眼看到门口时,却又忽然停下脚步,头也不回,轻声地问:“萱妃进了冷宫,可以再出来;臣妾若是被废,还会有出头之日吗?”
宁溪月忍不住就轻轻叹息一声,暗道:皇后娘娘今天是真伤心了,竟然问出这种话,进冷宫和废后能一样吗?
她看向谭锋,却见对方眼也不眨,斩钉截铁道:“不会。”
宁溪月:……
皇后走了,谁也不知道她离开的时候会是什么心情,宁溪月用眨眼的时间脑补了一下,有点想象不出皇后这样优雅高贵的女子,砸茶杯摔花盆会是个什么情景。
“溪月。”
忽听身旁皇帝陛下轻轻唤了一声,宁溪月这才回神,回头看着谭锋:“啊,臣妾在呢。”
“怎么了?想什么这么出神?”
谭锋上前拉住宁溪月的手,发现她完全没有躲避和抗拒,心中松了口气,面上也带了一点笑容。
“皇后娘娘怎么了?”
宁溪月跟着谭锋向内殿走去,一边好奇地问,还忍不住回头张望了一下,当然,皇后的背影早就消失了。
“没什么,估计是太失望了吧。”谭锋轻蔑一笑:“她们都以为你进了冷宫,再也出不来。结果希望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我懂了。”宁溪月恍然点头:“我就说嘛,皇后娘娘向来不动如山,今日怎么忽然就真情流露?原来是被我刺激的。”
两人在窗边塌上坐下,谭锋就扭头看着爱人,只看得宁溪月莫名其妙,摸着自己的脸颊道:“怎么?我耳朵里长出草来了?昨晚上才沐浴过,这不可能吧?”
“噗”的一声,谭锋就笑出来了,伸手替宁溪月理了理略有些松散的鬓边秀发,一面感叹道:“不是,朕原本以为,你会觉着朕无情,对我生出惧怕之心。如今看来,是我想多了,我的溪月,果然是心胸豁达之辈。”
宁溪月撇撇嘴:“皇上想说我没心没肺是吧?直说就行,用不着这样美化,还心胸豁达,其实我最小心眼了。”
谭锋笑吟吟看着她不说话,只是能感觉到他内心十分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