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念一想,又觉欣慰:这充分说明永庆宫的奴才们已经摆脱了无脑状态,对人和事都有了自己的三观和判断,虽然不得不听命于主子,但他们心中不会再有“主子永远是对的”的脑残想法。
不枉我这几年大会小会的开,给她们灌输正确思想,甚至有时候稍微夹带了那么一点点现代意识的私货,我们永庆宫的人,一定是这后宫中最聪明最观的。
萱妃娘娘心中骄傲啊,但很快就发现屋里可砸的东西不多了,而杨妍和服侍她的太监宫女在最初象征性的反抗了几下后,此时便都躲在角落里,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看着对方漠然的面色和眼神,宁溪月知道:这一次双方的仇算是结下了,以后基本上就是不共戴天的关系。
但这是很没道理的事情。明明是杨妍用石头砸了她,不管对方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事儿到哪里说都是以下犯上,如果不是演戏需要,以谭锋的个性,就算不要杨妍的命,也会妥妥将她打入冷宫。
只不过是恰恰赶上要和皇帝合演一场失宠的戏,所以宁溪月才会在被砸后,“善加利用”此事,不顾素云姜德海等人的苦苦劝说,执意要来大闹一场,而不是去皇帝皇后面前自述委屈,请求两人严惩杨妍。
这对于杨妍来说,其实是救了她。一个常在犯下这样重大错误,别说皇妃,就算普通的宫嫔甚至是贵人,只要后续操作正确,都可以轻易揭下她一层皮。
宁溪月另辟蹊径,跑过来大闹,其实恰恰是将自己有理变成无理,反而是救了杨妍。
所以杨妍本不该是这样的表现,她可以暗自窃喜,可以假装悲愤,甚至可以冲上来主动挨打,为之后卖惨告状铺路。
但她偏偏无动于衷,冷漠的令人心惊,就说明她完全不认为自己犯了错,却认定宁溪月打上门的行动是奇耻大辱。
宁溪月相信,如果此时能有一个不落痕迹害死自己的机会,杨妍下手不会有半分犹豫。
果然皇上说的没错,自作孽不可活。杨妍这注定悲剧的一生,都是她自己作出来的。
萱妃娘娘在心中长叹一声,接着细长眉头挑起,暗道这不够啊,自己脑袋上还缠着绷带呢,就靠打砸屋子里这点东西,绝对够不上进冷宫的理由,要不然?反正这杨妍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既想害我,不如我先下手为强,先把她痛揍一顿?
好像……份量还是有点轻。可恶啊!难道还要我打上舒妃的凝萃殿,硬给她栽一个“背后指使”的罪名?这是不是有点太刻意了?后宫中都是人精,自己要真这么做,谁心里都得怀疑吧?打上杨妍的门还可以说盛怒之下失了冷静,要是因此攀上舒妃,那除非是脑子被驴踢了。
正为难时,就听门外一个惊诧声音响起:“这……这是怎么了?住手,都给我住手,你们……莫非是要造反不成?”
我去!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来。
宁溪月回头看去,就见舒妃在莺歌的陪同下款款走进屋子,她就是一愣,心想这里砸的惊天动地,舒妃娘娘却只带着一个宫女,这是要来拉架?就她们两个弱质女流,够干什么啊?
但很快她就明白了:舒妃哪儿是拉架?这分明是送人头来了。
她想攀扯上舒妃,让自己进冷宫的理由更加充分,不惹人怀疑。无独有偶,舒妃也想利用这个机会被“伤害”,然后顺理成章将她送进冷宫。
不得不说,两个女人的目标在此刻达到了高度的融合统一。
“呵呵!舒妃娘娘来了。正好,我倒想问问你,杨妍一个小小的常在,她凭什么就敢在御花园用石头砸我?是不是你在背后指使她?打量着打死了我,你就可以取而代之,从此后荣宠不衰,再也不必担心我能翻盘,是不是?”
“这……萱妃你胡说什么?”
舒妃也没想到宁溪月会如此“上道”,简直就是喜出望外,面上却还要做出“怒不可遏”的模样,厉声道:“你今天不问青红皂白,就来我凝萃殿撒泼,你自己想想,这是你的身份该做的事?你就算不顾忌自己的颜面,你也为皇上想想,这事儿传出去,叫人家怎么看待后宫?你……你可知罪?”
宁溪月心想:果然来了,这就是定调子啊。我还没打她呢,先把这么一顶天大帽子扣我脑袋上了。
既然舒妃的意图已是昭然若揭,宁溪月自然也不会妇人之仁:对方不是要受害吗?好,她就成全了这一片苦心。
“我可知罪?我知道什么罪?你这样污蔑于我,才是其心可诛。果然,杨妍敢对我下手,就是你在背后指使,我就说她必定没这么大胆子。这些日子看我失宠,你们一个个的,都是恨不能除我而后快啊!”
宁溪月毕竟不是真的泼妇,即便脑海里有无数影视剧中的经典泼妇形象,她还真没办法对舒妃这样的美貌弱质女子大打出手。
到最后,也只是不住推搡,指甲挠脸这等泼妇必备技能,实在不好意思用出来,再说她也没什么指甲可用。
舒妃被她推得不住后退,直退出到门外,忽听身旁莺歌轻轻咳嗽了一下,她便知道要等的人来了,于是“啊”的一声惊叫,整个身体都向后倒去。
莺歌大叫一声,赶上前去扶,哪里还来得及?只见舒妃躺倒在地,脑袋“咚”一下磕在了台阶上,随即头一歪,就昏死过去。
“娘娘,娘娘。”
莺歌这一惊非同小可,虽然怀疑自家主子是装的,却也害怕她是弄假成真,连忙扑上去含泪呼唤。接着就听一声怒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就是这么回事啊。”
宁溪月扬着下巴,满脸不服地看着谭锋,一双眼睛却是脉脉含情:皇上,您想要的结果,臣妾做到了。呜呜呜我的英明形象啊。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来人,立刻送萱妃回永庆宫,闭门反省,等候发落。”
谭锋心中满是复杂难言的滋味,这就形成了皇帝陛下满面怒气,眼中却全是关切担忧的奇景,不过这奇景也只有身在局中的萱妃娘娘能够体会。
“不用你们,我自己走。”
宁溪月冷哼一声,一甩胳膊,将两个小太监甩在身后,然后来到谭锋身边,咬牙道:“我伤了头,皇上一声不问,却只关心着新人死活。好,果然是一个体贴的多情人,呵呵!呵呵呵!臣妾就回永庆宫,等着皇上发落。”
说完冷冷看了谭锋一眼,转身离去。
哪怕明知是演戏,皇帝陛下也被宁溪月话语中的伤心冷漠给吓得够呛,尤其是临走前这个眼神,没有了之前的情意,只剩下心灰冷寂,顿时就让谭锋如坠冰窖,忍不住伸出手去拉宁溪月,一边叫了声:“爱妃。”
宁溪月也瞬间吓出一身冷汗,暗道怎么回事?难道我演技太好,吓到皇上了?这真是,入戏这么深干什么?还真当自己是演一个和爱人决裂的怨妇啊。
“皇上,臣妾要回去等着您的发落呢。”
意识到演技精湛惹了祸的萱妃娘娘连忙挽救,狠狠一甩手,将谭锋的手甩脱。一边头也不回的向前走,一边大叫道:“哀莫大于心死,皇上有本事,就将臣妾打入冷宫,也省得每天在这后宫里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哪天死了,都还是个糊涂鬼。”
“你……”
谭锋也回过神,立刻做出一副气怒模样。舒妃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看见这一幕,方放下心来,暗道还好,皇上分明对萱妃还有一丝情意,却不料她自己作死,呵呵!这不是擎等着进冷宫吗?说起来也是个奇女子,别人闻冷宫色变,她却主动要求进去。
一面想着,就假装慢慢睁开眼,一看见谭锋蹲下身来,舒妃的珠泪便滚滚而落,勉强坐起,抓住谭锋的手哽咽道:“皇上,臣妾无事,您快去看看杨常在,她当真是被吓坏了。萱妃在屋里打砸的时候,她就在一边呆呆站着,唉!臣妾是真有些担心……”
“朕知道。如今你这头伤了,不知怎么样,先回屋再说。”谭锋用力抓住舒妃的手,一面对于得禄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宣御医。”
“是。”
于得禄连忙回身指派了个小太监去宣御医,这里就见谭锋扶着舒妃站起,对他道:“先送舒妃回屋,朕进去看看。萱妃这一次……委实太不像话了,必须严惩。”
于得禄心中一动,暗道怎么回事?皇上这一次竟要动真格的?这事儿可透着些诡异了。我先前还以为这里面有什么猫腻,皇上对萱妃娘娘的感情,我心里明镜儿似得。可……可这一回……奇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事情它就……失去控制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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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云姑姑,我总觉得娘娘有些不对劲儿。”
直到进了永庆宫大门,夏蝉才敢说出心里疑惑。
“娘娘确实不对劲儿,若换做从前,她就不可能去凝萃殿大闹,更别提……唉!问世间情为何物?竟然连娘娘这样通透的人,都被蒙蔽到这个地步。”
素云的声音无比苦涩,却听夏蝉小声道:“姑姑误会了我的意思,我是说,这一次娘娘闯了祸,可看上去……她怎么……好像……还有点开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