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留下名字做什么?”小丫头眨巴眨巴眼睛:“您和这位公子多说也就是个萍水相逢罢了,为何要知道他的名字?”
“我……”宁红英只说了一个字,剩下的张口结舌说不上来,好半晌才跺脚道:“我就是随口一说,谁让你上心的?平日里怎么不见你这样细心?”
小丫头莫名其妙:“我就是顺嘴问一句,怎么就上心了?哎……姑娘别走啊,您等等我……哦,少爷,你等等我。”
来到马车边,车夫帮着撩起帘子,肖晟钻进车厢,就见一名官员端坐在里面,看见他,点头微笑道:“劳肖太医久等了。”
“无妨,也幸亏这一等,倒让下官救起两个溺水的孩子,还遇到……”肖晟说到这里,想起宁红英是个女孩儿,便及时住口,却听张大人好奇道:“哦?还遇到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遇到两个热心的小哥儿。”
肖晟微微一笑遮掩过去,却见那张大人笑道:“肖太医向来是冷面慈心,说起两个萍水相逢的人,竟难得露出笑模样,可见这两人有些过人之处,倒不知是什么?”
肖晟摇摇手道:“这倒没有。就是下官觉着,其中一位小哥的性情,和一位我熟识的贵人有些相像,因此忍不住一笑。”
“原来如此。”张大人听肖晟如此说,也就没有追根究底,拱拱手道:“家慈的病,还要肖大人费心了。”
“张大人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肖晟也一拱手,想了想,到底忍不住掀开马车帘,向车后看去,却见长胜桥早已被抛在远处,桥上并没有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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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您中午就没吃饭,下午也没进一点儿水米,如今这晚饭都摆好了,您可好歹吃一点儿吧。”
香云站在榻边,苦苦劝着半躺的皇贵妃,却见她冷冷道:“我如何还有心思吃饭?都被人欺负到这个地步了,我连活着都觉得没趣儿,还吃饭?”
“娘娘万不可这样想。那永庆宫原本应该是您的住所,只因为郭贵妃,所以您没住进去……”
香云不等说完,就见皇贵妃猛地看过来,凤目圆瞪道:“那又如何?你是想说,因为本宫不去,所以皇上愿意给谁住就可以给谁住,本宫这是在无理取闹,是么?”
“娘娘,奴婢不敢。”香云吓得连忙跪了下去,连声道:“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奴婢的意思是说,您想想永庆宫上一位主人是什么下场?皇上若真的宠爱萱妃,为什么会让她住进永庆宫?难道他不怕萱妃忌讳?这当中,是不是有一些咱们未能察觉的意思在内?本来么,萱妃的受宠就令人费解,她又没有姿色,更没什么高贵风华,多说言语有趣些,还能有趣过那些戏子杂耍不成?凭什么皇上就这样宠她?”
“你的意思是说?皇上这举动是一种暗示,他就是要宁家登高跌重?”皇贵妃皱起细长的眉毛,想了想又摇头道:“不可能,皇上恨宁风起,直接抄家灭族就是,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吗?你想错了,这不是皇上会做出的事。”
说到这里,又忍不住咬牙切齿叫道:“他就是宠爱萱妃,封妃还不足,还要让她住进皇贵妃的居所,让众人都看看她宠冠后宫的威风,没错,皇上就是这个心思。”
“皇上行事,向来沉稳谨慎,萱妃进宫三年无所出,却从一个小小常在成为萱德妃,这是从未有过之事,已经极尽荣宠,皇上让她住进永庆宫,无异于在火上又添了一盆油,他就不怕萱妃担不起这个福分么?”
“我明白你的意思。”皇贵妃终于坐起身子,冷笑道:“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自古以来,荣辱兴衰便没有长久之时,都是否极泰来,乐极生悲。你想着萱妃如今荣宠之极,下一步便是由盛转衰,是么?可惜啊,皇上不会如你这般想,他一心护定了那个女人,便没人能动得了对方分毫。”
“这世上的事,哪有什么定理?恕奴婢说句该死的话,当日唐明皇又何尝不是护定了杨贵妃?可马嵬坡前又如何?咱们皇上是千古明君,自然不可能像明皇那般,被逼到这样地步,只是萱妃如今的盛宠怕已与杨贵妃不相上下,娘娘细想一想,凭皇上一人之力,真的就能护住她么?“
“群起攻之么?”皇贵妃长长吐出一口气,接着叹息道:“唉!皇上的意志何等坚定,即便是群起攻之,要把这女人拉下马来,恐怕也难。”
“后宫中的手段多着呢,皇上不肯下手,难保不会有别人下手。奴婢觉着,萱妃迁居永庆宫,这就不是个好兆头。她原本是罪臣之女,又姿色平平,哪里来的福气享用这份富贵?但凡福气薄了一丁点儿,担不起这泼天富贵,还不知会落个什么下场。”
“这倒是。”皇贵妃觉着心气顺了些,看了香云一眼,就见她眼中全都是怨恨狠毒,因便笑道:“我知道,上一次她害了你,你心中恨她到了极点。且先忍着,就如你说的,我不信那女人能有什么贵不可言的命格,早晚总有她的下场。如今时候不到,时候到了,天不灭她,人也灭她。”
“就是,娘娘这才看的透彻。即便都拿她没法子了,咱们在照月轩,哦,如今该叫永庆宫了,咱们在那里,还有一枚棋子呢。这么长时间,娘娘不管什么时候,都没动用这枚棋子,不就是为了将来,要她做那点睛一笔吗?”
“嗯,果然还是你了解我的心思。”皇贵妃点点头,伸手扶着香云站起,香云也就顺势起身,陪笑道:“所以娘娘有什么好恼怒的?就让萱妃先得意这几天,说不定她得意忘形,到那时招了皇上厌恶,都不用咱们出手呢。”
“算你这蹄子会说话,我这会儿心情好多了。”
皇贵妃微微一笑,香云也忙附和笑道:“奴婢说这些话,还不是为了哄娘娘开心?不管是什么原因,您也不能饿着自己啊,如何?晚饭摆好了,这会儿凉热也正好,娘娘快去用一点儿,是奴婢亲自去御膳房挑的您喜欢的菜,您尝尝合不合胃口。”
“这些事吩咐下面的宫女太监就行了,用得着你去?”
皇贵妃向外走去,就听香云笑道:“素日里我也是让她们去的,只是今儿看娘娘不开心,奴婢唯恐她们不知道娘娘口味,所以才亲自过去。”
“到底是跟着我进宫的人,这宫里最能体察我的,也就只有你了。”皇贵妃叹了一声,同香云一起走出屋子。
“端午过后,这天儿就越发热了,亏着娘娘也有精神,还有心思来逛御花园,您看这花草树木都被大太阳晒得打蔫了呢。”
“花草树木打蔫怕什么?我们人不打蔫不就行了?”宁溪月随手攀过来一枝叫不出名的花儿嗅着,就听身旁春草小声道:“奴婢真的有点蔫,比不上娘娘精神。”
“人逢喜事精神爽嘛。”宁溪月嘻嘻一笑,春草便纳闷道:“什么喜事?封妃么?可是之前娘娘不还说这是捧杀?”
“管它捧杀不捧杀,反正皇后和皇贵妃她们现在也没什么动作,而我的月钱银子长了,这却是实打实的好处,不止我,你们的身份和月钱不也都长了一级吗?”
“您可是萱妃啊娘娘,咱们有点眼界成不成?就知道银子银子。”
“哟!小东西,这才几天,就嫌弃我俗气了?真真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你也不看看,这世上谁离了钱能行?好,你不肯说钱,那咱们说点别的?布料?衣服?珠宝首饰?文物古玩估计说了你也不懂,那要不然,咱们谈谈这御花园里的花草树木?你看那边那叫什么花?这边这叫什么树……咦?”
春草一听主子这话,就知道自己捅了马蜂窝,正要讨饶,便听宁溪月疑惑地低喃一声,她心里念了声佛,连忙顺着主子目光看过去,想看看到底是哪位活菩萨过来解救了自己,结果就见一个不认识的美人儿正轻快地向这边走过来,那份青春明媚,直让她身旁花草都失了颜色。
“这是谁?我怎么不知道咱么宫中还有这样的绝色人物?便是比起洛嫔娘娘,也不差了。”
春草两眼放光,只听身旁主子凉凉道:“那就是最近被宫人们热议,普遍认为是你家娘娘我将来的强劲对手,皇上身边的女官,两江总督的女儿杨妍杨姑娘。”
“什么?她就是那位杨姑娘?”春草眼睛里不放光了,开始下刀子:“娘娘,您难道就这样放任她坐大?”
“坐什么大啊?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你别跟那些宫人们一般嚼舌头,我是充分信任皇上的,他就不是那种喜新厌旧的人。”
春草:……她知道自家娘娘受宠,但再怎么受宠,这里也是后宫,娘娘这心……是不是太大了些?